《崇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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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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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骏马更是跟宝贝也似。

    这守备衙门从外面看来颇为的光鲜气派,可是进了府中,才知道端的。

    看上去极大,极气派的院子,里面却是房屋简陋破败,有的地方只有断壁残垣,还未整修过的。

    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白添福有些赧然道:“此间简陋,倒是让大人及各位同僚笑话了,弘赐堡一切草创重建,着实是拿不出钱来,这衙门终归是个脸面,外头修的气派些,要修里头,末将却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了。也没什么民事纠纷,不过是下官及十几个家丁住在里面,连家眷都未带来。”

    董策瞧了,听了,越发能断定这白添福大人是个能用心,能做实事的。只不过也看出来了,此人是颇有几分心机的,这会儿说这些话,也少不得哭穷的心思在里头。

    刘若宰素来勤俭,白添福这种作风倒是还挺对他的胃口,进城以来一直阴沉的脸色略略好了些:“你如此做,正是道理。放心,你能来弘赐堡上任,便是用心用力,本官定不委屈了你便是。”

    一听这话,白添福心中大定,赶紧又是跪地磕头称谢。

    官场素来讲究话留七分只说三分,以刘若宰这等地位,能够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董策目光闪烁了一下。

    他感觉到了刘若宰对白添福的扶持之意,看来这位白守备白大人,给刘若宰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话里话外,有拉拢器重之意。

    若是换了一个心胸浅薄狭窄之人,心里定然很是不悦,说不得要挤兑排斥这白添福,想要相处的好那是不可能的了。城府再浅一些的,说不得就要表露出来。毕竟很多时候,下属们争抢上司的信任器重,就跟几个女人争抢男人的宠爱一般无二。都是很难分享,很难共存的。

    前一阵子刘若宰一直大力扶持董策,这会儿表露出扶持白添福之意,董策不悦是理所应当,人之常情,但是若放在上官眼中,则就是很不堪,不知进退了。

    董策自非常人可比,一个是他看得开——刘若宰要整合冀北道的各路势力,要把这冀北道打造成他的一言堂,方便指挥军兵如臂使指,因此要在打压某些人的同时拉拢一些人,培植一批心腹,也是应有之意。而且人家凭什么就看重你一个?

    董策从来不是那等不知进退之人。

    再说了,他也明白,自己和自己要编练的那支新军,和其他的人相比,在刘若宰的眼中,终归是不同的。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是收养的人家的七八岁儿子和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就算是表里一样的亲,心里也是不一样的。

    当然,以董策的心机,就算是心里不满,也绝对不会表露出来的。

    想到此处,董策心里微微点头,暗自打定主意要和这位白守备多多来往一番。且不说刘若宰的看重,此人之心性,也是值得结交的。

    而且董策想的更深了一层,自己虽然崛起之速,乃是大同镇之数十年未见,但是根基之浅薄,也是前所未有,怕是大同镇这许多卫所军堡,随便哪个千户官拎出来都要比自己跟脚深厚得多,在各个领域的关系网也要比自己庞大的多。这是自己短时间内无法弥补起来的。而白添福世代将门出身,在此经营二百余年,可说是树大根深,关系网层层密布,和他结交,又能通过他结识到多少人?

    其间好处,不言自明。

    刘若宰说出那番话来的时候,似是不经意的回头淡淡瞟了董策一眼,见董策脸色毫无异状,他心里暗自点点头。

    对董策器重之余,他也是随时在考察着。若是此时董策有什么异样的表现,自然是在他心中大为失分。

    一行人进了府中唯一像样些的建筑,那是二进中一处保存的颇为完整的厢房,也许是当初建奴焚毁房屋的时候忘记了这里。

    若是按照达官贵人们的吃饭顺序,饭前应该要先洗澡,熏香沐浴,而后再入席的。只是这会儿什么都没有,一切从简,自然也就没有了那等繁琐礼节。

    众人进了厢房,按照地位尊卑坐下,此时大明市井之中已经有了围桌而食的方式,但是略微讲究些的,还是分桌。

    刘若宰坐在上首主位,左边第二尊贵处乃是白添福陪着,而谢鼎坤官位比董策高一些,便坐在上首,董策敬佩末座。

    谢鼎坤终于扳回一城,得意的瞟了董策一眼。

    董策只是淡淡一笑,丝毫不放在心上,他两世为人,心机城府早就深沉已极,对这些虚妄的东西不大看重,要的就是实打实的好处。

    菜肴很简单,每个人面前不过是三菜一汤而已,比起当日侯家伟宴请董策的不知道差了多少,可见便是守备官,身价的差距也是很大的。菜肴都是取自附近的山野,味道倒是很鲜美,吃的众人都颇为过瘾。上了一坛酒,不过刘若宰摆摆手示意不喝,众人也就都没敢喝。

    吃过饭菜,天色也黑了下来,在这个年代,在这个地界儿,也没什么好消遣的。众人便是各自散去,临走时刘若宰吩咐,第二日一早在校场集合。

    董策以及他的手下被安顿在了一处小规模的兵营之中,不大的一个院子,大约能容纳百余人,住下董策这些是绰绰有余了。董策照例是安排了守夜的人选,不过却没有安排人出去巡逻,这毕竟是到了别人的地盘儿,若是还那般行事,未免有不尊重别人之嫌疑。

    第二日一大早,天色刚蒙蒙亮,整个弘赐堡就已经活了过来。

    人嘶马喊,给这座曾经的死城增添了几分生机。

    许多地方不够的城堡校场是放在城外的——比如说镇羌堡,而弘赐堡内地盘儿足够大,因此便在城东设了校场。

    这会儿校场之后,已经是站满了人。

    台子上,刘若宰端坐在椅子上,董策等人在他身后站着,白添福则是站在台下,大声的指挥着他面前的那些军兵。

    在台下,大约有一百多汉子站成了五排。他们大都衣衫褴褛,最好的也就是穿了一件儿胖袄而已,而且都已经是很陈旧了,武器则是长矛居多。看上去都有些营养不良,跟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一样,脸有菜色,身体虚弱。他们排的队伍稀稀拉拉的,算不上整齐,不过多少也是有个样子,而且不说话,不混乱,这已经算是难得了。

    白添福安排好了,上了台子,苦笑一声:“弘赐堡官兵满额为官军六百又八员名,马骡九十二匹头。只是此间只有军户五百,末将于其中遴选良久,也只得这些堪用的。这些时日每日都操练他们,还是不成个样子,还请大人责罚。”

    刘若宰摆摆手:“有这些时日能做到这般,也算是不错了,你也无须自责。”

    验看这些兵丁,其实不过是个过场而已,总归是让上官们瞧见,咱们这儿是有兵的,咱们这儿的官儿,是在做事的。

    而后白添福送上了官兵名册,刘若宰拿在手中,很细心的瞧了,过了良久方才抬起头来。

    “你们这儿,当真辛苦啊!”他难得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万事皆休。”

    “既然如此,本官也就不能亏待了你们。”

    刘若宰一招手,身边便有伺候的小厮飞快的上来,跪在地上。他脑袋上顶着一个托盘,上面铺放着雪白的宣纸,一边还有毛笔、砚台以及印盒。他双手扶着托盘的两侧,刘若宰写字的时候托盘稳如磐石,连抖都没有抖动一下。

    这个叫德馨的少年董策已经见过几次了,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青缎子衣服,行止利索,长的眉清目秀的,也知礼温文,一看就知道是家生家养的。他是刘若宰的书僮,这一次带着出来,可见也是得宠的。董策却还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绝活儿。

    刘若宰在那儿刷刷的写着,写的什么董策略一探脖子就在后面看的分明。

    青布铁甲五十副,铁盔五十副,铁护臂五十副,胖袄三百副,长枪三百支,腰刀三百把,步弓三百张,八瓣儿明盔三百个,撒袋三百个,挨牌五十面,箭五千支,开元弓三十张,折色米一百石。

    这些物资看的董策都是一阵眼热,不过想想自己那五千两银子还是这些时日捞到的大笔好处,心里也就平衡了许多。

今天恢复更新

    前一段时间,事情实在是太多,以至于断更。实在是对不起,俺在这里,给书友们郑重的说一声抱歉!对不住!

    昨天终于都弄的妥当了,今天恢复更新。

    不敢求什么,只想好好写,回报各位的厚爱!

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一三六 赴宴

    他这会儿已经完全可以断定了,刘若宰是把另一笔投资下注在了白添福的身上,其扶持力度,虽说比不上自己,却也是极为优厚有力了。看来此人果然是极为谨慎,就算是自己表现的如此出色,他也不是完全放心。

    董策心里也是明白,怕是在许多人心里,和自己比起来,其实还是世代将门出身,官位更高,阅历也更广的白添福更值得信赖一些。

    写好之后,刘若宰盖了章,把条子递给白添福,道:“有了这许多东西,这个冬天,你至少要编练出三百精锐来才行!本官调拨这些物资,是按照核定三百兵员名调拨的,但是你实有兵额不过一百一十二人,下个月的饷银,本官便只能按照一百一十二人给你开核。”

    “不过!”他补充了一句:“每兵六钱银子的军饷,是不会拖欠的了,而且之后每月还有一斗的本色米支给。”

    能给到这个军饷数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毕竟九边军兵的军饷没出京城就得给刮去三成,而本地兵每月军饷额定是一两,怕是调拨到刘若宰手中的饷银,一个人也就是这些。

    他是一点儿都不贪的。

    拿着条子,看着上面写得那一个个代表着不同物资的字迹,白添福激动的浑身都哆嗦起来。又听到刘若宰这般说,他扑通一声便是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末将多谢大人厚爱,虽死无地,只为大人效死,不敢多言一字!”

    “不管不要你效死,只要你给本官练出一支强兵来,便就是了!”他盯着白添福一字一句轻声道。而后淡淡一笑:“记得,之后每个月的饷银,都要去镇河堡现领,不会提前支给了。”说罢,便是起身下了台子,大步离去。

    白添福站在那儿,满脸都是遮不住的喜色。

    董策上前笑吟吟拱手道:“恭喜白大人。”

    白添福心情极好,也笑着和董策说了些话,他还有事,便告了个罪离开。

    董策一时也没了事,便带着耶律斡里和几个在城里转了转,一眼看去,只是破败。当日建奴施虐的痕迹触目惊心,众人都是破口大骂。转了一圈儿也没甚意思便回了驻地。

    过了没多一会儿,刘若宰一个家人过来传信,说大人议定下午出发。

    这一次刘若宰除了马夫之外,还带了三五个家人过来,负责端茶倒水伺候着的事儿,这个来送信的是他府上的二门子。离开的时候,董策塞给他一个二两的小银锭子。刘若宰自己是不贪腐的,当他的家人长随自然也就没什么油水可捞,但是刘若宰并非不通人情,也默许身边人收受些好处。他人情通达,知道这东西是无法掐住的。

    而董策向来很注意和上司身边的人搞好关系。

    送走了那满脸笑意的长随,董策正要去吃饭——起得太早,饭也没吃,这弘赐堡也不像是能有饭馆的样子,不过倒是有些四野的乡民来这里兜卖肉菜,董策让周仲买了回来自己做。

    铁甲之声铿然,耶律斡里和手里拿着熟铜锏,从兵营外面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人,穿着一套青布铁甲,身材矮壮,董策扫了他一眼,感觉似乎有点儿眼熟。

    “老爷,他要见您。”耶律斡里和一开始管董策叫主子,董策老觉得跟建奴那边儿似的,便让他跟别的家丁一般,改了老爷的称呼。

    那汉子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董大人,小的是白大人府中家丁,白大人在家中设了宴席,不知道您赏光否?”

    董策心里微微一动,笑着点点头:“回复你家大人,本官中午定会去的。”

    到了大约十一点的时候,白添福又请人来请了。

    董策带着耶律斡里和和王浑,跟着那家丁出了兵营,一路向北,却是被引到了北门的箭楼之处。也许因为当初不是建奴的主攻点,因此北门箭楼保存的还很是完好,两层的楼阁式建筑,厚重的大青砖砌成的墙体上布满了密密的射击孔,绿色的瓦片经过多年的沉淀,已经呈现出一种沉重的暗灰色,像是阴雨即将到来之时天边堆积的铅云一样。

    十来米高的城楼耸立在城墙之上,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

    城楼外面,两个白添福的家丁在那儿站着,看到董策过来,都是恭谨的抱拳行礼。

    董策把耶律斡里和两人也留在了外面,在此间,他自然是没什么害怕的。

    上了楼,箭楼二楼空空荡荡的,青砖铺成的地面打扫的很干净,只在临窗的位置铺了两面席子,东西对坐,中间放了一张小几,上面摆放了几样儿酒菜。白添福已经在东边的席子上坐着了,见到董策,他站起身迎上来,伸手笑道:“董大人来了,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这便入席?”

    董策哈哈一笑:“白大人相请,乃是下官天大的面子,岂能不来?倒是劳驾大人等候了。”

    “董大人这般客气!”白添福很是亲热的抓着他的胳膊,两人入席分坐,正是所谓的把臂入席,是这个年代人表示亲近的一种最常见方式。

    两人分开入座,董策左手边就是一面大窗子,朝着城外。这里是弘赐堡的制高点,从此望去,城外十数里都是看的分明。远远能瞧见大量抛荒的田地长满了杂草,已经变成了废墟的村庄一片焦黑。

    董策微微一笑:“把酒临风,是古之雅士所为,却没想到今日坐在这儿的,是咱们两个武夫。”

    白添福出身将门世家,虽说不能科考,但从小是熟读诗书的,并不是那等目不识丁之徒。他闻言却是一声苦笑,忽的指着城外一处道:“董大人,本官欲在那里建一座楼台墩堡,其中驻扎弓手火铳手二十人,藏粮食数十石。何如?”

    董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里是一处小丘,大约比平地高出七八米去,二十米左右的方圆,距离城墙大约是四十米不到的距离,步弓在这个射程有相当大的威力。

    “如此甚好!”董策点点头,沉声道:“建奴若南来,若攻城,则墩堡之上乱箭齐发,袭扰其侧翼腹后。建奴若攻墩堡,则城墙可为其遮掩翼护。此墩堡小而坚固,建奴只得蚁附攻城,便是能拿下来,也是伤亡惨重。”

    “可是这样的墩堡,至少也要二百两银子才能建起来一座。”白添福叹了口气:“可惜本官没钱!”

    他又指了指城内那一片废墟:“本官欲重建弘赐堡!”

    接着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可惜本官没钱!”

    “本官欲把手下兵丁训练的兵强马壮,成就一支劲旅,让鞑子也见识见识我汉家儿郎并不都是懦弱无能之辈!”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沉痛:“可惜本官连让他们吃饱的粮食都没有!”

    董策一直沉默的听他说着,忽然道:“兵备道大人不是调拨了你们许多粮食么?每兵还有每月一斗折色米。”

    “不够啊!”白添福吁了口气:“这些粮食,不是只有那些军兵们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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