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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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第3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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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则是已经在玉皇庙旁边了。

    玉皇庙在城池中部,南北大街中段左右的位置,庙前乃是一个很宽敞的广场,这里十分热闹,是宣府的商业区之一,店铺鳞次栉比,繁华非常。而且每到逢一逢五的日子,这里还有大集。到时候城外的百姓,四里八乡的都来赶大集。

    大和尚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径直走进一家临街面装潢还算过得去酒楼,那跑堂的小二迎上来:“哟,大师,要吃点儿啥?”

    言语中却没什么热情,还很有些懒洋洋不耐烦的样子,像是他们这个行当,很是不喜欢这种顾客的——他们又不吃肉,支持素菜,还不喝酒,能花几个钱儿?能捞到多少油水儿?而且看这胖大和尚的样子,就是个能吃能喝的——店里的茶水可是不要钱的,不知道要被他吃去多少。

    那大和尚走南闯北,也不是个没眼色的人,一瞪眼怒道:“你这杂厮,瞧不起你家佛爷是吧?”

    不过在这地儿跟刚才在赌场里还不一样,方才可以随便放手打人,但现在却是得拿银子才是,若是再生出一阵事端,一场风波来,说不得这宣府城就待不得了。说着他便是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往桌面上重重一拍:“佛爷不缺钱,佛爷也好吃酒吃肉!先切三斤猪头肉,麻油给你家佛爷淋得细细的,再切上葱末蒜末儿,剩下的,拣着你们店的好酒好菜随便上。”

    这大和尚如此一番说辞,那小二听的是目瞪口呆。

    和尚不都是吃斋念佛的么?怎么这位大和尚又是酒又是肉的,荤腥不忌?别说是他了,周围的客人也都是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儿看着这大和尚,心道酒肉和尚,咱们听说书是听过的,却没成想今儿个见到了?

    那大和尚狠狠的一拍桌子,冲着那小二骂道:“娘的,没听见佛爷说啥?”

    说着凶狠的目光便是扫视了一圈儿,晃了晃手中锡杖,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看着那大和尚手里的银子,小二顿时回过神儿来,顿时是眉花眼笑,这小锭银子怕不得有三两重,这家酒楼并不算是什么多高档的,在这块儿口碑不错,是因为量大便宜,老板也实在。就这三两银子,足够置办一桌儿不错的席面了,在这家酒楼,随便吃随便上菜,那确实是够得。

    他顿时便换上了另外一副表情,满脸堆笑的先拿肩膀上的白毛巾把一张桌子擦得干净发亮,殷勤道:“佛爷您先坐,小的这就给您上菜,咱们这儿的大厨,手艺精湛,也利索得紧,等不一会儿就能给您上来!”

    “只是又一桩难处。”他有些为难道:“蒜末儿倒是有的,只是这光景下,却没有葱啊!”

    “算逑,算逑。”大和尚摆摆手:“那就不要了。记得,麻油多来些。”

    “诶!好嘞!”小二一扬白毛巾,拉长了声音,一边上楼一边扬声道:“好酒好菜随便上嘞,切三斤猪头肉,麻油足的,蒜末多放。”

    少顷,那三斤猪头肉便是端了上来,好大的一盘子,果然是如这大和尚所说,切得细细的,里面淋得麻油都在盘子底部形成了小小的一汪,又黏又厚,上面还撒了蒜末,一种很浓厚的香气弥漫开来。

    和尚把锡杖放在一边靠在桌子上,也不用筷子,下手便是去抓,抓了一大把放在嘴里,嚼得满嘴流油,吧嗒着大嘴吃的极香。没一会儿的功夫,这一大盘子猪头肉竟然便是见了底儿,而后随手在袈裟上擦了擦,瞧着桌子大叫道:“店家,酒菜怎地还没好?”

    周围的食客都是瞧得目瞪口呆,感叹这大和尚饭量宽洪之余,也是知道他袈裟为何这般脏了。

    “诶,来了您……”小二拉长了声音,手中端着个大盘子过来,那盘子极大,上面林林总总放了不下十来盘儿菜,他端着却是稳如泰山,一滴菜汤都不曾洒出来。这也是当小二的绝活儿,不但报菜名儿得报得利索清脆,一口气儿下来不带停了,便是端盆子,也得多、稳、快。这还不算什么,有的那大酒楼里头的小二,手里端着,胳膊肘儿上架着,脑袋上顶着,一路走过来也是撒不了。红袍猪尾、罐焖黄羊肉、风味炒驴骨、宫廷八宝、神仙飘香猪手、如意满坛香……都是宣大这边儿的特色菜,不但风味儿独特,而且胜在都是大油大肉,分量十足,油水足够。这些菜是很合大和尚口味儿的,当下便是咧嘴大笑。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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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五五七 原来是你

    他其实长的不凶恶,恰恰相反,他的胖,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满脸横肉,而是那种很富态,圆滚滚的胖,瞧上去颇为的和善,加上也挺白净的,看上去就像是那等大寺庙里头管着香油钱,吃喝不愁享福的僧人。d…m现下这咧嘴一笑,真有点儿笑面弥勒的意思。

    只不过他经常是做凶恶状罢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坛子烈酒,不是什么好酒,是拿农家的苞谷酿造的,但是够烈,够猛。

    大和尚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不用碗了,直接端起坛子来便是对着口儿大喝,当真是豪爽激烈,大快朵颐。

    周围的人已经是看呆了,方才那三斤猪头肉,等闲一个壮汉也是未必吃得下,而这大和尚吃了之后就跟没吃没两样儿,现如今风卷残云一般,这一桌子菜又是快吃完了,听动静儿,坛子里头的酒也是见底儿了。

    老天爷,这和尚肚子得是连着没底儿洞吧?

    和尚吃的极多,而且快,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是吃喝完毕,他一抹嘴,把一直在手里攥着的那小锭银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

    那小二赶紧拿着个小银秤凑过来,笑嘻嘻道:“佛爷,您这一顿,一共是一两八钱,您这银子,咱先称称?”

    “算逑,算逑。这是佛爷赏你的。”

    大和尚摆摆手,提起锡杖便是往外走。

    那小二笑的见眉不见眼,赶紧一溜烟儿的送到门口,一甩毛巾:“您老慢走诶……”

    出得门来,天色已经是完全黑透了,大和尚抬头看了看天,乌沉沉的天空,一丝一毫的星光都不见,完全被遮掩住了。

    四周还是很热闹,这广场周围店家门口,甚至是街边的路上,都挂了许多的灯笼,把这里照的一片亮堂。也有些灯光昏暗的,全都是那等风月所在。门口都是挂着一个两个粉红色的灯笼,透着的灯光,也是说不出的勾人,要的就是一个昏暗暧昧,若是照的太亮了,反而是大煞风景。

    这和尚顺着广场往西走,过了坐北朝南的玉皇庙,又往南拐了一个弯,过了一家卖字画笔墨的店面,这店面南边儿却是个小巷子,往里头一瞧,黑沉沉的,一点儿光亮都没有。似乎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后墙一个夹道,若不然的话,不至于一盏灯笼都瞧不见。

    若是胆气稍弱一些的,怕是根本不敢走这等道路,但这大和尚却是冷哼一声,拄着锡杖便是大步进去。

    巷子尽头,是一条偏僻的小街,这里倒是也有几家店面,不过由于周围都是一些百姓住处的原因,是以基本上都是米店粮店这等,现在也早就上了门板打烊了,安静得很,一点儿光亮都瞧不见。

    大和尚走了这么一段夜路,多少夜里也能瞧见些东西了,辨识了一下方向,朝着巷子口对面过去,又是钻进了一条小胡同。

    顺着胡同往里头走,又往左拐了一个弯儿,他身子便是一定,知道自己找对地界儿了。

    前头约莫两丈远的所在,墙头上挂着一盏小小的红灯笼,约莫有酒坛子大小,灯光也不甚明亮,但是在这暗夜之中,却已经是很显眼了。不过这一段院墙,却是往后退了那么五六尺,比这巷子的其它墙面都要靠后,所以除非是晚上走到这近前,若不然在巷子两头儿都是瞧不见的。关键是,这大晚上的,又不是后世,谁会走这等偏僻的黑巷子?

    不过灯笼所在的位置,却并没有门,瞧着这倒是像个大户人家的后墙。

    “他们这一派的总是如此,爱弄这等玄虚。”

    那胖大和尚哼了一声,左右看看,走到院墙底下,吸了口气,往前一个冲步,锡杖往地上一杵,接着这股力道便是窜起来老高。他看似肥胖粗笨,实则灵活之极,就像是一头肥胖的狸猫一般,手抓着那墙头往上一提,整个人便是窜了上去,骑在墙上手往回一捞,锡杖便是又拿在手中了。

    胖大和尚似乎也是对自己的身手颇有些得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正要往墙里头跳下去,两眼一扫,笑容顿时是凝滞在脸上。

    原来这院墙果真如他所猜测,乃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后墙,而墙里头,便是一个花园,只不过瞧来这花园已经许多年未曾用了,明显是荒废了。挖的水池干了,里面还有枯烂的荷叶,假山上面光秃秃的,地上则是长满了野草,一片枯黄。

    一颗老榆树下,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手里提着一个灯笼,正自笑吟吟的瞧着自己。

    瞧见这胖大和尚,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了,先是抱拳施礼,而后便是道:“可是笑师叔?”

    “什么笑师叔哭师叔的,你家佛爷人称笑面金刚。”

    这江湖诨号笑面金刚的胖大和尚打量了年轻人一眼,不耐烦道。

    年轻人穿了一身儿黑棉袄,身材魁梧,但是貌不惊人,甚至可说是难看,一张脸上麻子不少。只是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十分有神采。他也不着恼,只是笑着应了:“是,金刚师叔。”

    “家师命小侄在此迎客,按照咱们四门里的规矩,照例须得对一番暗号的。小侄自然是信得过师叔的,只是祖宗规矩不可废,干咱们这行儿的,就更得敬畏祖师,好盼望祖师上天之灵保佑不是?”

    这年轻人一口一个祖宗规矩,一口一个在天之灵,当真是用话把笑面金刚给拿的稳稳的。笑面金刚虽然不大瞧得起这个之前从来没见过面的年轻人,心里更是不大情愿,却也不敢坏了祖宗规矩。他狠狠的瞪了年轻人一眼,没好气儿道:“快问快问,你这厮,还让佛爷骑着墙不成?”

    他话说的好笑,但这会儿那年轻人脸上的笑意却是没了,板着脸面色严肃道:“家师让小侄请问师叔。”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火烧洛阳。”

    笑面金刚也是肃容道:“囚三王于猪圈。”

    那年轻人又道:“唐宗汉武足道哉?”

    笑面金刚接道:“秦帝方是天下魁。”

    “是了,师叔说到一点儿没错。”

    年轻人脸上那严肃的表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笑脸:“师叔请跟小侄来吧,诸位师伯师叔师兄都到了。”

    笑面金刚从墙头跳下来,地面似乎也为之一晃。

    他晃了晃手中的锡杖,呲牙狞笑道:“小兔崽子,你害的佛爷在墙头上吃了半天风,信不信佛爷一棍子敲烂你脑袋!”

    面色凶恶,若是等闲胆气弱些的,怕是要给吓得直接坐地上了。

    那满脸麻子的年轻人却是不怕,镇定自如,笑嘻嘻道:“师父说了,师叔佛爷肚里能撑船,定然是不会跟我这个小辈一般见识的。若是算账,也定然是会直接找他去算。”

    胖大和尚闻言,先是一怔,而后便是大笑。他其实私心里对这年轻人的师父颇为的畏惧,方才也就是说场面话而已,而这年轻人话中,隐隐然有把他和他师父相提并论的意思,顿时就很是受用。

    “这老鬼,倒是收了个机灵徒弟。”笑面金刚问道:“你叫啥名字?”

    “您管小侄叫张麻子就成。”那年轻人道。

    “嘿,张麻子。”笑面金刚口无遮拦的一咧嘴:“倒是人如其名。”

    张麻子不置可否的笑笑,没说什么,便头前带路。这宅子虽然不小,却也不算顶大,看样子是三五进的那等,一路出了花园,笑面金刚晃晃脑袋,有些不满道:“你那老鬼师父,真真是个滑溜的,怕是泥鳅也比他不过,弄得这切口,这般难记拗口。”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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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五五八 原委

    “家师学究天人,小侄是万万猜度不透的。d…m师父这般做,自是有他的道理。”张麻子不喜不怒,淡淡的说了一句,算是把他给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心里却是暗自鄙夷。这笑面金刚,亏还是盗墓四门中人,却是连这切口中的讲究都不晓得,这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其实这四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古怪切口,其中却还是颇有讲究的。

    那第一个切口,火烧洛阳和囚三王于猪圈这两句,其实是各自指代一个人。

    火烧洛阳指的是董卓,这位在历史上很是留下一些骂名的枭雄,当年被十八路诸侯联盟讨伐,先锋军孙坚攻破洛阳虎牢关,盟军势如破竹,洛阳城必失。董卓挟天子、文武百官向西迁都,直奔西安。不想给盟军留下任何东西,更是不想把这座富丽堂皇的洛阳城给留下,抱着我得不到你们也甭想得到的想法,下令全军,带不走的,一概烧掉。于是火烧洛阳皇宫,大火蔓延,整个城池都被淹没在火海中。

    而那位囚三王于猪圈的,则是南北朝时期南朝宋齐梁陈中之宋废帝刘子业。

    这位南朝宋的第六位皇帝,虽然在位时间仅仅三年,死的时候不过十七,但却是在中国古代皇帝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一笔里面,充斥着荒淫、虐杀、变态、狠毒。这位在位仅三年的小皇帝,在历朝历代所有皇帝中,其变态程度都是数得着的。

    他不但跟他的亲姑姑,亲姐姐**,更是荼毒宗室,残杀大臣。

    即位之后,刘子业狂悖无人君之道,杀害各大臣如杀猪狗一般,又忌畏各位叔父在地方上手握重权会起兵造反——毕竟在混乱的南朝,这等事儿实在是太多了。有太子想杀皇帝的,有皇弟想杀皇兄的,反正乱成一团。自从宋武帝开国,宋文帝元嘉之治之后,先是宋文帝被太子邵所杀,而后又是三子刘骏趁机率军夺位,即宋孝武帝。这位宋孝武帝,跟他儿子也差不了多少,为人荒淫猜暴,奸淫其侄女,杀了几个兄弟,还屠了广陵城。

    时有民谣言道:遥望建康城,小江逆流萦,前见子杀父,后见弟杀兄。

    更骇人听闻的是,他和他的母后路惠男甚至还有**之嫌疑——真真只能感叹一句,某些时候现实比小说更扯淡了。

    南朝刘宋不过传承短短五十九年,便历经九个皇帝,而其中在位时间最长的宋文帝刘义隆为三十年,也就是说,除了他之外,剩下的那八个皇帝加起来在位才二十九年。按照人类的正常寿命,这绝对是不正常的,可见其证据之不稳动荡。

    九个皇帝里头,好东西没几个,而其中登峰造极的就是刘子业。

    他畏惧叔父们造反,把他们招来京城,囚禁与皇宫之中,百般殴打侮辱,毫无人性情理可言。

    刘子业的叔叔建安王刘休仁和湘东王刘彧、山阳王刘休祐,身体都很肥壮,刘子业于是用竹笼把他们装起来,称一称重量,以刘彧最肥,便给起了个混号,称为“猪王”,刘休仁称为“杀王”,刘休佑称为“贼王”。因为这三王年纪最大,乃是诸王之长威望也是颇高,是以刘子业对他们尤其忌惮畏惧,所以抓来囚禁,时刻询问,不离自己身边。其它的宗室,东海王刘祎平庸低劣,被称为“驴王”,桂阳王刘休范、巴陵王刘休若年纪小,因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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