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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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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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进五人站成一排,模仿着董策刚才的动作,嘿嘿哈哈的向着前面的虚空拼刺。董策在一边不断的走着,见谁动作不对就停下来指导一下,很耐心的纠正,让人惊叹董头儿怎么改了性子?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只要是谁被指导了三次还不合格的,立刻又是马鞭噼里啪啦的抽了下来。

    练了好一会儿之后,他们惊讶的发现,按照这个姿势拼刺,果然是很有效果,刺出去的力道更大了,似乎全身的劲儿都能用上。

    练完了这一千下之后,董策让他们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又是一千下。

    这一千下刺完,已经是傍晚了。

    而李贵的婆娘王氏早就得了董策的命令,已经是带着另外两个墩军家眷烧好了水送到各人房中了。

    训练完了洗个热水澡,再舒服不过。

三十一章 大驾光临

    转眼已经是过去了六七日。

    这六七日的时间内,整个安乡墩都是陷入了一种热火朝天的忙碌气氛之中。

    每日上午,墩军们都是练习射箭,而第二日,则是在王通的监督下开始端枪的训练。这一端就是三天,王通也真是够狠的,仗着董策在他身后支持,狐假虎威,丝毫不留情面,还专门把董策的小马鞭给借去了,在手里抡的那叫一个响。

    而石进等五个人,每天则都是在射箭、刺击、射箭、刺击的循环中度过的。

    训练量大,他们也是食量大增,所幸董策带的那粟米还不少,足够吃用。

    训练的事情走上了正轨,不用自己每时每刻都盯着了之后,董策便是每日躲在房中研究那抬枪。

    其间他也是了解了一下这安乡墩的另外一份家业——田产。

    安乡墩田产分公田和私田两部分,公田自然是隶属于安乡墩公中的,而私田,就是墩军个人的了。安乡墩周围旷野广阔,北边儿三里之外还有一条不大的小河——在这时代,这就是生命之源了!耕地基本上都是集中在墩以北乃至于河流两岸,因此这里的土地,相较于其他地方来说,算得上是肥美。

    万历年间这里初建的时候,安乡墩有公田四百亩,私田每户墩军三十亩。公田产的粒子粮乃是要上缴国家的,私田产的一部分自留,一部分上缴国家。几十年过去了,当初的四百亩公田,被各级军官都给侵吞的差不多了,甚至一部分属于十里铺的许如桀许大人名下。别说是公田了,私田现在也给侵吞了不少。现如今公田还剩下一百亩,私田每家每户也就是还剩下十五亩不到,有的甚至都没了田地——像是张七四一家,他们是从外地迁来的,现在是许如桀的佃户。

    公田其实就是属于甲长的——谁上任这公田就是谁的,里面的产出也归甲长所有,几乎是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当然,你卸任了,便不属于你了。而另外一个潜规则则是,墩军们都要无偿为甲长干活儿,至于甲长,管顿饭就行了。

    董策上任之前的那半个多月一个月,正是农忙时候,种植谷子的最佳时机。那会儿夏东润便是催着墩军们先把公田里面给种上了,为此甚至耽搁了一些墩军私田里面的农时,众人对此也是大为不满。夏东润也不会未卜先知,却是根本没想到,忙活了这许久,最终却是便宜了董策。

    六月十五这一天天气很好,烈阳当空。

    安乡墩旁边的演武场上,石进等人正满头大汗在练着拼刺,经过了这几日的高强度训练,他们的动作已经是有模有样,脚下重心沉得很稳,手上力道很足,长矛刺出去都带着风,矛杆也是微微颤动。他们口中低声的呼喝着,刺、收、刺、收,反复的重复着单调的动作,一丝不苟。由于这几日吃的不少,营养宗海跟得上,所以这几天的训练非但没有让他们身体垮掉,反而是更加的壮实了。

    董策站在高高的墩台上,看的分明,他暗自点头,如此这般训练下去,再有一个多月,应该就能初见成效了。

    这时候,忽然远处烟尘腾起,几骑快马向着这边而来。

    少顷,那几个骑士便是到了近处,待看清了其中一人的面孔,董策不由得一怔,赶紧转身下了墩台,向着大门口快步走去。

    安乡墩的大门口,董策躬身行礼道:“卑职见过大人。”

    几个骑士已经纷纷翻身下马,最前面的他却是见过的——许如桀身边的幕僚张寒。而那几个人,也不陌生,都是许如桀的家丁。

    董策跟张寒并不熟悉,但是只要是在十里铺呆过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这位张大人的,他是许如桀的幕僚,对许如桀的影响很大,可以说许如桀一大半的决策都是出自于他的手上。张寒在十里铺也是实权人物,董策有点儿摸不到头脑,不知道他大驾光临此地有何贵干。

    他心里疑惑戒备,面上却是露出恭敬的神色来。

    大明军规森严细致,比如说礼节方面,哨官见队官要磕两个头,队官见营官也要磕两个头外加一鞠什么的。算起来董策这个边墩甲长大概算是个哨官,而面对张寒这个并无品级的队官幕僚,鞠一躬也不算失礼。

    张寒摆摆手道:“董大人免礼。”

    他的目光却是投向了演武场上大汗奔流的那些兵丁,仔细的端详了几眼,有些诧异道:“董大人,这可是在练兵么?”

    董策在一边道:“毕竟乃是边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打仗了,士卒们闲着也是闲着,卑职便操练操练他们。”

    “董大人有心了。”张寒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致,也没怎么把这个当回事儿。他终究是文人出身,看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只觉得这几个士卒口中大喝一声,长枪刺出,声威赫赫的,倒也是好看。

    他当前走着,董策在一边陪同,说明了来意。

    原来这一次张寒过来,是要为安乡墩现在的这些墩丁进行登记造册,并且重新刻录石碑,把董策等人的名字给填上去,至于原先的那几位,自然是要凿平了。另外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任务,就是发放下个月的军饷。

    董策听着,心里有些疑惑,算算日子,现在差不多也是该发饷了,但是往常这等差事,要么是自己去十里铺那儿领,要么就是差遣个亲兵送来,却断无让张寒这等重要人物走一趟的道理。

    说话间,已经进了墩中,安乡墩里面空荡荡的,董策解释道:“墩丁们半数去耕地,半数在外面训练。”

    张寒点点头,吩咐那几个亲兵和带来的石匠开始拾掇那石碑,然后含笑向董策道:“董大人,可能借一步说话?”

    董策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房子里面很是干净整洁,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地上青砖纤尘不染,看得出来,是刚刚打扫过的。靠窗的地界儿是一个不小的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一张粗糙的大纸上,写满了字。

    张寒本来已经是一个深呼吸做好了屋里异味儿扑鼻,肮脏不堪的打算,却没想到董策卧室如此干净,着实是让他吃惊不小。

    明朝自前期之后便是以文治武,以文制武,到了末年文贵武贱已经到了极致。一个正二品的总兵被正七品的文官县令羞辱责骂乃是家常便饭,一个正五品的地方兵备道就可以把几个总兵参将给为难的愁眉不展,驱使如门下走狗一般。张寒出身文人,自然也不能免俗,打心底儿里是瞧不起这些武夫的,在他眼中的军户便是鲁莽无文,肮脏蠢笨的代名词。

    却未曾想,董策却是屡屡带给了他惊喜。

    “董大人还会写字?”张寒踱步到桌前。

    “卑职闲来无事胡乱比划的,让大人见笑了。”董策谦虚的笑笑。

    这笔墨纸砚是孙如虎留在家中充场面的,可是他又会什么文墨了,连字也不识得。董策深知在这个时代识文断字的重要性——为何文人,甚至是民间都瞧不起武将?这和他们不识字也是不无关系,这个时代,甚至许多高级武将,都做到了总兵参将的位置,兀自是大字不识一个。

    在一个识字率不超过百分之十,边塞军户中识字率不超过百分之一的时代,能认字写字,还是很必要的。这几天董策一直在练字,还好这个时代的字和后世的简体字区别不是很大了。

    张寒扫了一眼,字不算好看,但还规整,很有力道。

    “对于一个武夫来说,很不错了。”

    张寒心里暗暗道,他很庆幸自己来了这一趟。

    这个董策虽然是军户出身,但可称得上是有勇有谋,机敏过人,刚刚上任几天就训练士卒,还会识字写字,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微微一笑:“董大人,可知道,为何在下亲自过来一趟。”

    董策摇头道:“卑职不知。”

    他等着张寒解释,却没想到张寒却不说话了,只是围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忽然指着一个挺大的木头盒子道:“这是何物?”

    对他这种态度,董策心中很有些不满,只不过自然是表现出来的,他笑道:“卑职倒要考校一下大人了,可知道这是何物?”

    他上前一步,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大抬枪。

    “这是……”张寒眉头蹙了起来,仔细的打量了半天,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董策:“这是,抬枪?”

    董策笑道:“大人果然见多识广,可是之前见过?”

    “嗯,在东……以前见过。”张寒随口道,说到那个‘东’字的时候忽然一顿,然后警觉的看了董策一眼,才掩饰一般的说了后面几个字。

    董策却是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他心里微微一动,一个主意便是冒了出来。这些日子为了试验抬枪的威力和射程,董策已经暗中测试了数次了,可是把火药耗用的不轻……

    他开口道:“大人,这抬枪威力甚是震怖,当真乃利器也,不若咱们去瞧瞧?”

三十二章 善意

    张寒起身道:“好,那就瞧瞧。”

    他是无可不可的,反正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和董策联络一下感情而已。

    董策带着他出了安乡墩,演武场上,石进几人还在不断的奋力刺杀着。

    “得半个多时辰了吧?十里铺的兵,断然做不到这一点的。”便是张寒这种外行也是暗暗点头,于是心中对董策的评价又多了一条——御下有方,严厉苛峻。

    两人过了演武场,又往前走了足有一里地,来到了一处平缓的丘陵,上面密林遍布,丘陵下面则是一大片空地,四面都被丘陵挡住了,却是个很隐蔽的所在。

    这是董策秘密寻到的一个处所,他不想自己做的事让别人知道。

    道了声大人稍待,董策钻到林子里面去,没多一会儿便是钻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木头牌子。

    张寒凑上去看,只见这牌子大约有三寸厚,上面是两尺高,一尺三四寸宽的厚重木板,下面则是一根四尺长的桩子,底下削尖了。

    董策用力的把木桩****地面,固定牢靠了,晃了晃见不摇动这才满意的拍拍手。

    “来,大人,咱们推开吧!”

    张寒依言点点头,两人退到了距离这个木头牌子百米之外。

    董策娴熟的支上沉重的三角支架,把抬枪放在上面,枪管的后面,是黄铜铸造的握柄,大约有三尺来长,前端笔直,后部弯曲,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更适合人手的握持,上面还铸造了几道防滑纹,一道垂下来的火绳昭示着它的身份。

    ‘砰’的一声轻响,引药锅盖被打开了,一支修长稳定的大手,将引药分毫不差的倒入引药锅,轻轻合上引药锅盖。然后便是拔开装发射药的小瓷瓶,将发射药从枪口倒入。把小瓷瓶放回腰间的兜儿里,伸手从另外一边的兜里掏出一颗足有小儿拳头大小的黝黑铅弹,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把铅弹塞进去,然后抽出通条,捣实弹丸和发射药;放回通条,从兜里掏出火绳,轻轻一吹,火绳便被点燃,然后把火绳固定在火绳夹上。由于此时引药锅盖是关上的,所以不用担心火绳的火星引燃引药造成走火。

    董策已经试验过几次了,这会儿操作很是熟练,动作一气呵成,微微一蹲,把枪托夹在左臂腋下,然后右手扣动了扳机!

    扳机被扣动,火绳落下,火绳落下的同时,引药锅盖打开。

    引药点燃发射药,只听得一声轰然炸响,就像是往灶膛里丢了一根大鞭炮一样,枪口冒出一阵黑烟,一颗弹丸轰然射出!

    下一刻,便听到一百米之外的那木头牌子上发出一声怦然巨响,立刻就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显然是被击中了。

    尽管把枪托夹在腋下有效的卸去了后坐力,但是这抬枪后坐力如此之大,董策也是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一边张寒也是吓了一跳。他虽然见过火铳,却没想到这抬枪这般炸雷一样的巨响。

    董策笑道:“张大人,去瞧瞧?”

    “走。”

    两人来到近前细细观看,只见厚达三寸也就是差不多十厘米的木板正面迸裂出一个碗口大小的缺口,这个缺口在被穿透的背面上已经扩大到了海碗大小,铅弹带着无数纷飞的木刺一起洒向了地面,密密麻麻的一层。

    张寒看了不由得咂舌:“这若是人被击中,便是全身重甲,怕也是给直接打碎了。”

    这是自然的,按照后世的惯例,超过了二十毫米口径,就已经不算是枪了,而是属于炮的范畴。这杆大抬枪如此大的口径,几乎可算是小炮了。

    “没错儿。”董策点点头,叹了口气:“卑职来到这安乡墩之后,依例接收其中物资,结果发现士卒们除了一根小花枪之外什么都没有,库房中的火铳,挤压不知道多少年,早已经锈迹腐蚀,不堪使用。弓箭也已经朽坏,还好找到这东西,若是遇上什么不测之事,唯一能够依仗的,也就是这杆抬枪了。”

    他苦笑一声:“可惜啊,便是这杆抬枪,也用不了几次了。”

    “除了察哈尔的那些鞑子,咱们这儿能遇到什么不测之事?再者说了,便是敌来,躲于堡寨之中,他能奈何?”

    对董策的话,张寒有些不以为然,他瞧着董策,忽然道:“董大人可是抱怨前任夏东润之不作为?”

    没等董策说话,他便是摇了摇头,用一种略带些责备的语气道:“夏东润回去十里铺,大病了一场,你逼他做的那些事儿,已经在十里铺传开了。大伙儿都议论纷纷的,许大人听了有些不高兴,说实话,我也觉得过了些。”

    “这几日卑职思量,也觉得那日过了,心中颇有悔意,若是他日再见夏大人,定要好生赔罪才是。”董策胡扯了一句,赶紧道:“卑职也知道,此等境地,非一日之功,那些武器,怕是已经挤压十数年,也赖不到夏大人身上去……”

    张寒看着他,若有所思:“董大人有话请讲?”

    “那卑职就直说了。”董策嘿然一笑:“这抬枪的铅弹还有三发,火药却是只够再用一次的了,着实是短缺的厉害。卑职手下还有一杆鸟铳,也缺少弹丸和火药。另外,安乡墩有墩军十一人,却只有六张弓,二十支箭的。腰刀只有六把,长枪倒是齐全,只可惜枪头有的都锈蚀朽烂了。”

    他恳切道:“张大人,卑职希望您老人家能在许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调拨些武器装备来。”

    他又补充了一句:“下官可以用田产来换。”

    董策自然是没说实话,他在这儿留了个心眼儿,为了说的可怜些,几乎把所有的武器数量都打了个六折汇报。尤其是大号铅弹,足足还有二十多发,火药也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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