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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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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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龟公从门里快步出来,本来脸上尽是怒气,气势汹汹的便要兴师问罪,等看到外面这许多人个个高大魁梧,再看看中间那贵公子的打扮气度,顿时便是矮了三分。他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哈着腰抬着头道:“这位公子,您……”

    董策一挥手,董勇振也是一挥手,便是把他拨拉到一边去,那龟公脚下一个拌蒜趴在地上哎呦痛叫不止。

    这户妓家门前有台阶,不像是许多人家一样,没有台阶,只要搬开门槛儿就能直接骑马进去。董策下了马,一裹披风,当先大步走进去。

    张妈妈急匆匆的从正堂出来的时候,便是瞧见了董策带着人进来。

    她瞧见董策,顿时便是眼前一亮。

    她风月数十年,见多了青年才俊,有狂傲不羁的,有儒雅风流的,也有冷峻严肃的,只是像面前这位公子一般出彩的,真真还是没见过几个。

    身材挺拔,面如冠玉,看起来温文尔雅却不柔弱,身上更是透着一股因手握重权而自形成的威仪。一看便知乃是久居高位之人。

    张妈妈只是微微一失神便惊醒过来,她知道,眼前这位多半便是那董千户了,心中不由的更是担心。这位董千户年纪如此之轻就能当上千户,不消说定然是家中很有权势,出身豪门,那就更惹不起了。

    她快步下了台阶,福了一福,陪着笑道:“公子爷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董策目光在在她脸上游移片刻,忽的一笑:“还真是个美人儿呢!”

    张妈妈一怔,然后便是一喜,心道难不成这位公子竟喜欢徐娘半老的道道儿?他若是能瞧上自己,那这件事儿则是大有转机。只要是能在床上把他伺候的爽利了,还会难为自己不成?张妈妈对自己的本事可是自信的紧。

    别说是惹不起人家,便是他是个寻常人,生的这般俊俏,也是惹人稀罕,张妈妈火辣辣的眼神儿在董策脸上一瞟,轻轻咽了一口口水,恨不能把董策和水吞了吃了一般。她倒是也不敢造次,掩嘴一笑,眉目含春瞧着董策:“公子真会开玩笑,奴家都这般年岁了,还称得上什么美人儿?不过奴奴家中美人儿却是有些的,公子不若来厅上安坐?待奴家吩咐他们……”

    “不必了。”董策摆摆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他淡淡道:“客套话不用说了,本官是谁,想必你也猜到了。那日在门口杀人的那二人,便是本官家丁。”

    张妈妈没料到他立刻翻脸,愣了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讷讷的站在那儿。

    “说起来,这事儿是本官下属的不是,在你门前杀了人。”

    终归是风月场中打滚了这许多年的人,张妈妈很快便回过神来,没有表露出一丝尴尬,脸上笑意不减:“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来?”

    “倒不是客气话,事实便是如此。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董策瞧着他,淡淡道:“本官的家丁,偿命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本官是讲道理的人,赔些银钱,补偿你家损失,却是做得好的。”

    董策把手里拎着的钱袋扔给她,张妈妈忙不迭的伸手接住,入手一沉,这钱袋里面的银子怕不得有二三十两之多,赔偿她的损失那是足够了。

    她却是没想到董策还真是会给钱,又是一怔。

    “那日被杀的那龟公,是哪里人氏?家中可有亲眷?”董策沉声问道。

    张妈妈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老老实实道:“那厮是奴家早些年寻人牙子买回来的一个下人,哪里有什么亲眷?户籍便挂在奴家这青禾轩。”

    “也就是说,并无人会此处闹事寻衅,击鼓鸣冤了?”

    张妈妈赶紧点头。

    董策一击掌:“那就是了。”他点了点张妈妈,又看了看院子里面其他人,手指头冲着刚从门板子下面爬出来的鲁小三儿和站在一边吓得不敢说话的于竹青身上点了点:“你们三个,随着本官去衙门,当庭作证,就说那龟公抢了刀子,欲要杀人,我手下家丁反抗,他自己脚下不稳,摔倒在地,自己撞在刀刃上死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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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二六四 须得学会护犊子

    张妈妈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就觉得手里那些银子变得烫手无比,放在手里似乎一刻也拿不住了…

    原来这位董千户打的竟是这般主意,真真是好生阴险。真真该想到的,这银子岂是这般好拿的?

    “怎么,不愿意?”董策见她迟疑,眉头一挑。

    张妈妈思忖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双手托着那袋银子,道:“董大人,奴家这等开门做生意的,小门小户人家,着实是不敢欺瞒官府,这银钱,也受不起,还请您拿回去吧!”

    她脸上表情越发的凄苦,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好生想了想,是得罪眼前这位董千户,还是得罪县尊大人,着实是好生让人为难。不过县尊大人乃是现管,要收拾自己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而已,看来是更不好得罪一些。而这位董千户,手却是未必能伸的这么长,得罪了后果至少要轻一些。

    而且她也是存了心思:这位董千户肯赔银子,看来是个讲道理的,正是君子,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这等人,却是好欺负。想来他是世家子弟,心高气做,自己姿态放的低一些,他也未必会为难。

    她这点儿心思却是瞒不过董策。

    “若是你不愿去,本官也不勉强,这银子,你也收着。本官说过,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只不过……”董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手握在一起又松开:“只不过么,今儿晚若是你家发生什么血光之灾,和本官可是没关系的。”

    “噢,你瞧我这般年轻,想必以为我是贵胄子弟吧?非也,非也!本官半年之前,尚是一微薄军户,本官这千户,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是踩着建奴、逆贼、匪寇的脑袋,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董策脸上笑意不减,口中话语却是森寒如冰:“本官最不怕的事儿,就是杀人!”

    张妈妈丰腴动人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心中一片冰凉,呆呆的看着董策,那陡然爆发出来的杀气,让她明白,这个年轻公子,真不是在开玩笑。

    若是不按照他说的办,怕是自己院子里这些人,真是活不过今晚。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一笑起来露出洁白牙齿的年轻人,行事竟是如此的强横,如此的肆无忌惮。

    “看来这位才是真正得罪不起的啊!得罪了县尊不过是为难,得罪了他,可是要命啊!”她内心呻吟了一声。董策的权势和强横的做法让她丝毫提不起什么反抗的精神来,这等霸道的男儿气,反倒是让她心里一阵战栗。

    “我的好大人,奴家依你说的就是了。”她嘴角挂着笑,水汪汪的眼睛瞧着董策,却是向他飞了个媚眼儿。

    这一次倒是轮到董策怔了怔。

    ……

    董策驻马在阳和县衙前头的牌坊前面,他微微抬头,这座石头牌坊大约有三丈高,两丈宽,全部是由大青石修建而成的,很是气派。在牌坊的上面,还悬挂着一副牌匾,上面写着‘忠廉坊’三个大字。石头牌坊已经很是陈旧,石色都有些暗淡了,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经受风吹雨打,留下残破的痕迹。而上面的匾牌,则是崭新的,显然放上去没多久。

    他的目光挪了回来,在衙门口上两个手摁在腰刀上的壮班扫过,那两个壮班衙役感受到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又是飞快的低下头去。

    县衙在阳和县的东南角,这里算是阳和县的一个偏僻所在,周围的居民区不多,商业区更是没有。等闲人又怎么会愿意上县衙门口来晃悠?因此这里也很是冷清,没有几个行人。

    一般来说,作为这片区域的最高权力机关,县衙理当是在本县的中轴线上,最恰当的所在就是两条大街的十字交汇处,坐北朝南,威风赫赫,震慑全县,占据最好的地段。但是阳和县的情况有点儿特殊,这里不但有阳和县,更有宣大总督府,有阳和兵备道,阳和县跟这二位尊神比起来,真真是屁都算不上。因此把好位置让出来,也算是理所应当。

    董策一行已经到了得有两盏茶的时间了。

    董策肯定是会救董忠康董忠庸二人出来的,尽管他们确实是杀了人。

    杀人又如何?他是我的人,别说是杀了一个,便是再多杀几个,那也没啥。就算是要惩罚他,那也是我来惩罚,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在这个时代,对于这个时代的官僚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思维。董策既然身处于此地,自然也要如此行事。若是他眼睁睁的干看着董忠康两人死于狱中,那么对他的威信打击,是非常巨大的。

    连自己的手下都维护不了,还当得什么上官?

    总归就是一句话:认亲不认理。

    董策会给张妈妈一些银子做赔偿,但是也会逼着她作伪证,其实这样,对两方都好。

    刘三自然不便露面,再说他今日做的已经足够多,便告辞而去。董策带着人到了县衙门口,投了自己的名帖,却不说做什么,只说要见县尊大人。

    已经有人进去通传,不过却是迟迟未出来。若董策去的是某位大人的府邸,那么自然是有门子迎进去在门房喝茶,吃些点心的,必不会晾在外头吹风。而这是县衙,便就没有这等待遇。

    那些在里头站岗的壮班衙役都是探头探脑的往外看,县尊老爷对那两个家丁严刑拷打的事儿他们可是都知道,眼下那两人的主子找上门儿来了!听闻这位可也不是好惹的,半年前尚是一介小兵,先杀建奴,后诛逆贼,现在就已经是千户,更是要提阳和卫指挥佥事了!这是实打实的军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

    怕是不那么容易善了,大伙儿算是有好戏看了。

    这会儿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多钟的样子,太阳已经西斜,白惨惨的挂在天边,温度又是低了下来。

    董策此番来,算是诉讼也可,算是访友,官场上的拜访也可,就看那位县尊大人想把它算成什么。若是前者,那就是公事公办,升堂审案,不过董策一来是军籍,二来乃是千户官,并不受他一个区区县尊的约束,因此只能是他审别人,董策在一边儿瞧着。

    就算是他不想见董策,今日是十二月初三,董策若是强见,那定然也是能见到的。

    刑名、钱谷为知县最重之事,县官受理百姓词讼称为“放告”,受理词讼的日子称为“放告日”,每隔三五日一次。一般是逢三、六、九日放告。

    《新官轨范》中有曰:“告示众告状之人,每月三六九日方许递状。”蒋廷璧《璞山蒋公政训·清词状》:“凡三六九日受过词状……”吴遵《初仕录·严告讦》:“放告明开告示,或三或六或九,每放告牌出,挨图逐里进入。”

    当然,并不都是如此,也有五日一放告的,更有“民淳事简之地”,只在每月初二、十六放告两次。在农忙时节,为不妨农时,还要止讼几个月。如四至七月农忙时,除人命、强盗等大案外,其他案件不予受理。不过对于阳和这等大县来说,定然是三六九日放告的。

    放告之日,县官升堂后,出“放告牌”,原告捧纸依次递进县衙。状纸递进后,由承发房吏接下挂号。县官接状后为慎重起见,往往并不立即审理,而是退堂后一一细览,第二天再与发落。不准状的退回,准状的再传原告、被告、证人三方细审。

    (注:凌濛初《拍案惊奇》卷十《韩秀才乘乱聘娇妻吴太守怜才主姻簿》中言道:“到得府前,正值新太守吴公弼升堂。不逾时,抬出放告牌来,程朝奉随着牌进去。”《新官轨范》:“承发吏,设管公文及管词状。”蒋廷璧《璞山蒋公政训·清词状》:“凡词讼,先令承发科挂号。”吴遵《初仕录·审词状》:“公堂事冗,日亦有限。所收状,俱俟退堂细看。”《新官轨范》:“将状子不分有理、无理,俱各接下。省令告状之人,俱各明日来朝听审。当夜用心将状逐一参看,可受理者,紧关去处红笔标下,次日只在红笔去处审理。如无理者,将状扯毁赶出。”)

    说起来,这还是董策第一次来县衙门,也算是见识了这个年代县一级官府的威严。哪怕只是个县衙,也真真是威风赫赫,让等闲人也不敢直视。

    这座位于阳和县东南角的县衙,足有半里地方圆,放在后世的话,那就是四万多平米。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在县衙的正前方,也就是正南方,有照壁一道,高一丈六尺,长五丈,厚三尺,乃是大青砖砌成,上面用青瓦砌成了滴水檐的样子。照壁正面镶嵌着不少琉璃砖,当然和紫禁城九龙壁,大同九龙壁用的那等无法比,琉璃砖镶嵌成了一些松鹤翔云的图案。照壁后面即为牌坊,也就是现在董策所立足之处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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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二六五 昂然直面

    鼓楼正面开了一座朝南的大门,这道大门,其实就是县衙的正门,也就是第一道门…有的县有鼓楼,鼓楼下开门为县衙正门,有的县没有鼓楼,便以一道普通的县门代之。而一般这个县只要是有足够的财力,定然是会建起一座鼓楼来的,毕竟此乃是脸面,更算作政绩。像是阳和县这等大县,各色建筑不但一应俱全,而且分外建的高大一些。

    县衙大门两边的墙呈“八”字形,往外撇,所谓“八字衙门”即由此而来。八字墙上可张贴告示、榜文,公布科举考试录取结果等。有的讲究一些的县治,会贴着八字墙加上顶棚和栅栏,称“榜廊”或“榜棚”。而八字墙外面,已型的不拿正眼儿看了。

    董策眼中杀机一闪而过,便也站在那儿不说话,两人便是这般大眼瞪小眼的,在这儿僵持起来。这县衙院内颇为宽敞,大堂的两侧厢房乃是吏员办事之六房所在。其分布为东侧是吏、户、礼三房,西侧为兵、刑、工三房。粮科、马科及承发房、铺长司等科房职司也分别排列于左右厢房中。这六房,便是对应的中央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其对应的权力也是仿佛。每一房内都有管事之人,都有若干个办事人员,下面更有差役行走。一个县虽然在吏部有编制有记录的官员只有三个,但是真正的办事人员却是不止百人,若不然这一个诺大的县如何能够管的过来?即便如此,大明朝的县以下基层政权也是基本瘫痪,都靠着地方乡绅维持。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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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二六六 狗奴才

    没有之一…

    粮科从户房分出,二者的分工是:户房止是分派钱粮,收解俱是粮房。马科从兵房分出,负责承发吏设管公文及管词状。铺长司为急递铺铺长办公之所。除此之外,还有东库房、承发房等机构。东库房具体负责财务收支,承发房则主管文件来往转送、档案保管等。还有储藏册籍档案的架阁库、册房,以及存放各种器具财物的卤簿库、帑库、銮驾库等,也位于大堂附近。这大堂为县衙审理案件的主要场所,大堂两侧科房便是县衙主要办事机构。

    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中机构之庞杂,丝毫不逊色于中枢。大明朝房科最多的一个县是北直隶宛平县,宛平县大堂两侧有多达15个房科。

    而有的县,在大堂的东或西侧,还设有一个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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