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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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 第6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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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官员分配时,徐阶自顾尚且不暇,哪能顾得上乃弟。徐陟也或多或少受到他的牵连,结果被分到了冷衙门中的冷衙门南京行人司。徐陟彻底崩溃了,他在南京逢人就控诉乃兄的“恶行”弄得人人避之不及,还给家里老母写信哭诉。弄得太夫人大病一场,骂徐阶禽兽不如……

    这都是陈年公案了,最近几年徐阶掌了大权,为了补偿当年种种,开始刻意提拔徐陟,将其从正五品升为正三品,只是怕过于显眼,才一直将其按在南京,谁知这孽畜竟不体苦心,反而因为陈年积怨,跟着别人一起捅自己刀子!

    听了徐阶删繁就简的讲述,三人唏嘘之余,不再怀疑奏章的〖真〗实性。

    “把这本子扣下吧!”徐番一咬牙道:,“神不知鬼不觉!”

    “不妥。”李先生摇头道:“二爷远在南京,时间却拿捏的这么准,奏本正好在齐康之后抵京,其中必有人为因素,我看二爷上书,八成是有人在背后煽动的。”

    “我也这样觉着”吕先生沉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封奏疏瞒是瞒不了了,必须上给皇上了。”

    徐番焦急道:“那我们的处境,一下子就危险了……”

    “不要慌……”徐阶就看不得儿子这副险燥的模样,皱眉道:“为父是大明的首辅,没那么容易完蛋的。”

    “大公子别着急。”李先生忙打圆场道:“元翁说的是极,我们现在虽然一招受制,但仍然占着优势,水来土掩就是。”

    “怎么个掩法?”徐番问道。

    “元翁先上一道请辞的奏章,言语一定要凄凉,给人以伤心断肠的感觉。”李翔道:“大公子同时也伤一道,将元翁和二爷的恩怨简白天下,当然不要说是当年元翁故意压低二爷,只说是大公无私。横竖查无实证,全看怎么说了。”

    “然后再让那些言官”吕德接着道:“把这件事和高拱牵扯起来,说是他利用二爷对元翁的怨怼之心,煽动二爷上书的”把高拱说得越阴险,把二爷说得越糊涂,元翁身上的压力也就越小。”

    “对呀”徐番拊掌道:“还是得把火烧回高拱身上!这就叫“祸水东引,……是吧?”

    两人含笑点头。

    听了他们的议论,徐阶想说两句,但实在提不起精神,只得点点头,道:“就这么办吧,全劳二位先生了……”见元翁的精神又委顿下去,三人服侍着他躺下”便蹑手蹑脚的退下了。

    徐阶不意后院起火,家丑外扬,十分的尴尬狼狈,只能在当天就上书乞骸骨,心灰意懒之意溢于言表,看起来着实伤了心。

    看到徐阶也彻底撂了挑子,隆庆皇帝彻底崩溃了……自从徐高两派的言官开始互掐后,因为事涉首辅和次辅,内阁不敢自专”全都一股脑转送到乾清宫来,对骂的帖子在他面前堆得像小山一样。隆庆知道事关国体,不能轻忽,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强忍着呕吐,一本一本看完,再一本本做出回复”整天整天的时间,不能和自己美丽的嫔妃玩乐,全都耗在这上面了。

    要是有点成效也行,可偏偏这些言官们没一个听皇帝的,自己好话说尽,他们还是我行我素,吵得吐沫横飞。

    到了最后,自己最信任的高师傅,和最敬重的徐阁老,竟然双双上书请辞,任凭自己怎么劝说,就是不肯会内阁上班……隆庆心中不由满是挫败感,郁闷的一塌糊涂。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父皇,为何当年那么喜欢廷杖了!非是虐待狂”实在是不得已啊!也只有杖!杖!杖!才能震慑住那些洪水猛兽般的言官,可他没有乃父的冷硬果决”登极半年,皇帝让大臣们彻底弹劾怕了,那种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甚至会令人不举,所以他实在不想因为大臣间的事情,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终于在彻底无法忍受之后,他把沈默和张居正找来了,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两位国老劝回来,调停一下他们的矛盾,让他们以国事为重,叫那些言官别再闹了,消停消停吧……

    宴帝几近哀求的语调,让沈默和张居正两人心里很不好受,只能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接过来。看着隆庆如释重负的样子,两人唯有苦笑连连…………如今两位国老已是撕破脸破,不死不休了,舌粲莲花也劝不住啊。

    不管心里怎么想,两人还是得奉旨行事啊,于是先一起去了徐阶府上,见到正在养病的徐阁老,软磨硬泡,好话说尽,又把皇帝搬出来,说隆庆如何的茶饭不思,整天做梦都念叨您老。老首辅终于答应,三月三回内阁去参加蟠桃节的聚餐…………内阁每个季度,都会有一次聚餐,用以交流感情、互通有无,阁臣们正是想利用下一次聚餐,看看能不能在酒桌上,让两人揭过这一节,哪怕是神离貌合也成啊。

    两人又去了高拱府上,高拱不矫情,听说徐阶去,便点头道:“好!我也去!”答应的无比痛快,反倒让沈、张二人升起不祥的预感,张居正轻声道:“到那天您可千万收着集脾气,万事开头难,咱们过去这一关,日后就能渐渐缓和……”

    “是啊”沈默也道:“这眸子没有您和元辅坐镇,内阁的事务完全停滞下来,国事堆积如山,再耽搁下去,会乱套的!”

    “不是由李春芳暂摄国政吗?”高拱吃惊道。郭朴也被参了,所以内阁中,现在以李春芳为首。

    “唉”两人叹气道:“李石麓就不是个管事儿的人,不管什么,都要等着你们回来决定,所以咱们才着急。”

    “好吧。”高拱想一想,还是要以国事为重,终于点头道:“到时候我让着他就是。”心说不管气不气,要是能过了这一关,就算万幸了……其实他心里,已经很清楚,自己无法和徐阶匹敌,所以能息事宁人的话,他是可以接受的。

    “如此甚好”两人大喜道:“那我们后天见!”

    离开高府后,沈默松口气道:“终于是把两人请到一起了,看看到时候能不能有奇迹发生。”

    张居正先是没做声,而是奇怪的看了沈默一阵,才低声道:“你就那么愿意他们回来?”

    沈默一阵错愕。!~!

第七九四章 最后的午餐(中)

    自从悦宾楼一会后,沈默和张居正之间,便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虽然都把对方当成是未来的对手,但他们都认识到,在目前这种大佬凶猛过招、朝中巨浪滔天的时刻,对彼此来说最佳的选择,乃是暂且放下矛盾,彼此合作,共度时艰。

    一是因为他们对自身实力的清醒认识~比起那些根深蒂固的老头子来,两人的实力还是弱了……,张居正自不消提,就连沈默,虽然党羽众多,无奈根基尚浅,麾下众人徒有潜力、却无实力,平时看着还好,但真到了这种比拼内力的时候,实在不够看。

    二是因为他们共同的处境,徐阶提拔两人入阁,其实是希望他们能帮着对付高拱的,然而两人对高拱的印象都不错,更不想因此得罪了皇帝。同时,他们又因为不同的原因,感受到了来自徐阶的强大压力,使他们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出路何在,何时能实现抱负?

    在强大压力下,两人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同盟,然而两人皆是一世之杰,谁也不会甘居从属的位置,这就导致这种同盟关系,是松散的各自为政,是基本靠猜的各怀鬼胎一甚至连结盟本身,都是心照不宣的,谁也没说过要和对方,联手,之类的话,只能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中,去猜测判断其〖真〗实意图。

    两人之间复杂微妙的关系决定了,这是一场天才间的游戏。你必须和对方保持同样的智慧,才能做到共同进退、相互照应,如果你的心智不及对方,就有可能被牵着鼻子走,成了人家的垫脚石、挡箭牌,甚至被卖了,还会帮人家数钱“……

    现在,张居正第一次表露了他的态度~对于徐阶和高拱之间的争斗,他不觉得这是麻烦。恰恰相反”很可能在张居正看来”这是件大好事。因为二虎相争、必然是一死一伤。说白了,最好是两人连同他们各自的同党,都卷铺盖回家!如此,毋须劳咱们费神,横在前面的两座大山一下子都搬走了。

    在张居正看来,这没有损害,只会带来利益……徐阶下台,需要自己来照顾他的晚年,必然要将大部分实力转交给自己,这样自己这个末位阁老”靠着丁未科同年的帮衬,就有了和沈默掰一掰手腕的能力,到时候无论是战是和,都距离最终胜利更近了不是!

    听了张居正的话,沈默当对只是淡淡一笑,坐回轿子里,他才皱起了眉头……张居正那番表态,其实是七分真、三分假,甚至是半真半假”他不相信张居娄能天真的认为,皇帝会放徐阶和高拱同时离去…………大明还要不要治国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两人同时离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也轮不到自己和张居正两只小猴子……赵贞吉、葛守礼等起复老臣,可在那里虎视眈眈呢,恐怕获利最大的”将会是他们。

    晋然沈默不会觉着张居正不切实际,毕竟他作为徐阶继承人,有把一切往好处想的权利。但自己的处境比他艰难多了,如果不能尽快想办法改善在徐阶心中的印象,那么等着高拱一去”自己很可能将成为徐阶下一个暗算的目标…………而以他对局势的判断,这种可能性十分之大。

    该怎么做?沈默是有办法的,有些他已经做了,有些他还没做,他还想再等等看……

    转眼间,三月子到了。

    目前暂摄部务的李春芳,十分重视这次聚会,虽然内阁进入繁忙时期,但他还是特意放假半天,让一干司直郎和中书舍人全都回家待着,以便二位国老能敝开心扉”争取把问题都解决了……在李阁老看来,当前之下,没有比内阁恢复秩序,更重要的事了。

    这天上午,他也什么都不干了,亲自跟厨房敲定了菜单,半数松江菜、半数河南菜,保证二位国老眼前,都是自己的家乡菜。又监督着杂役们把食堂重新布置一遍……,原先的红色提huā地毯卷起来,换上使人心情平静的湖蓝色地毯,桌上多摆些使人愉快的鲜huā绿叶,绞尽脑汁想为这次重要的聚餐,创造最好的客观条件。

    辰时一过,他就催促沈默几个,分头去请徐阶、高拱和郭朴前来赴宴。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沈默把郭朴请来了。李春芳和郭朴的关系不错,两人见面还打趣了几句,然后李春芳便开始婆婆妈妈的,请郭朴待会儿务必帮忙说合二位阁老“……,言外之意,你可别起哄架秧子,光帮倒忙啊!

    听了李春芳的请求,郭朴苦笑道:“高阁老那脾气,你还不知道?真要是发作起来,神仙也劝不住啊!”

    “那就不给他发作的机会”李春芳看看沈默道:“咱们大家一起努力,争取把他的火气压住。”

    郭朴一听就不高兴了,似笑非笑道:“为井么不压徐阁老?”

    “徐阁老是好脾气的。”李春芳笑道:“所以咱们得多照顾急性子”

    这么一说,郭朴也不便发作了,便坐在那里喝茶,与沈默闲聊道:“听说江南最近和王国光处的不错?”

    “呵呵……”沈默低头欢吹茶杯的热气,心中快速转念,觉着郭朴这话别有深意,便含糊道:“唉,王部堂最近不顺,我倒是经常开导他。”

    “是啊。”郭朴点点头道:“他是个理庶政的好手,却从没碰过戎政,把他放在兵部,不别扭就怪了。”

    李春芳看了郭朴一眼道:“万事开头难嘛,有王崇古几个辅佐着,相信王疏庵很快就会上手的。”今天的主题是“万事和为贵”他不希望郭朴冷嘲暗讽徐阁老。

    郭朴撇撇嘴,看看沈默道:“得,改天上我那,咱们关起门来随便聊。”

    沈默笑着点点头,李春芳无奈的摇摇头。

    一到午时,李春芳就坐不住了,亲自去会极门口候着”沈默和郭朴也只好跟上”三人等了一刻钟,见张居正伴着一具肩舆从宫门处缓缓走来。

    李春芳登时就懵了,嘴唇哆嗦道:“高阁老怎么还没到?这可如何是好?”让徐阶看到,高拱竟比自己还大牌,肯定要不高兴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沈默轻咳一声道:“咱们迎迎去。”

    “嗯。”李春芳只好把心事收起来,摆出一脸的笑容,带着沈默两个,朝着那肩舆迎了过去。

    “卑职等恭迎元翁!”远远的,李春芳就拱起了手:“您老近来贵体可好?”

    “好,好…………”徐阶已经看到”出迎的人中,没有高拱和陈以勤,本来满脸的笑容顿时去了一半,有些皮笑肉不笑道:“暂时还死不了。”

    “瞧您说的。”沈默笑着搀扶着徐阶下了抬舆,笑容真诚道:“皇上万岁,阁老百岁。您老还得伺候皇上二十年呢…………”

    “真还干二十年,有些人就会恨死我了。

    ”徐阶似笑非笑的站定。

    “怎么会呢,这些天您不在,咱们都想掉了魂儿似的……”沈默笑着接话道:“天下人都盼着老师永保安康”百姓好多过几年安生日子呢。”

    听了这话,徐阶大感受用,拍拍沈默的手道:“将来还得靠你们年轻人……”言外之意,现在还得靠老夫。

    一行人说着话进了内阁,在食堂中坐定说,喝茶说话,因是为了哄徐阶开怀”几位阁臣都撇开了面子,一唱一和的插科打诨讲笑话,倒也其乐融融。徐阶在家里憋得久了,今日重回内阁,又见阁员们比往常还要奉承自己”他真是如鱼得水,欢畅愉悦。听别人讲笑话,他也技痒道:“,最近听了个四喜诗,蛮有意思的。”见众人做洗耳恭听状,他便吟道:“说是,头一喜,久旱逢甘雨;第二喜,他乡遇故知;第三喜,洞房huā烛夜;第四喜,金榜挂名时…………”说完之后,见众人一脸木然,他有些抓瞎道:“怎么,不好笑吗?”

    “呃,哈哈哈…………”众人捧腹笑起来,道:“真太好笑了……”心中却哀鸣道:这四喜诗好不好已经流行十几年了,怎么这老大爷才听说呢?

    见徐阶有些尴尬,张居正赶紧出来圆场道:“我还听说,有个“四更喜,。”

    “怎么讲?”众人来了兴趣。

    “每一句前头加上二字。”张居正道:“曰,十年:曰,万里:曰,和尚;曰、教官。”所谓教官,就是海瑞最初担任的职务,向来由屡试不第的老举人担任,仍然有资格参加会试。

    “哦……”李春芳便按照张居正说得,吟一遍道:“头一喜,十年久旱逢甘雨:第二喜,万里他乡遇故知;第三喜,和尚洞房huā烛夜,第四喜,教官金榜挂名时。”众人闻言捧腹大笑起来,不过这次的笑,可比上次真多了。

    “我也听说过,一个,四最喜,。”沈默也笑着凑趣道:“似乎比太岳兄的那个还进一步。”

    “快讲快讲。”众人一起催促道。

    “说是在那七字之下,再增加五个字。”沈默道:“曰,十年久旱逢甘雨,甘雨又带珠;万里他乡遇故知,故知为所欢;和尚洞房huā烛夜,娇娘乃公主;教官状金榜挂名时,一举中状元……”

    “确实是最欢喜,无以复加了。”众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什么呢,这么欢乐?”食堂里其乐融融,门口处传来陈以勤的声音道。

    众人止住笑,循声望去,便见陈以勤伴着高胡子,站在了门口。

    除了徐阶,赶紧都起身相迎,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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