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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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 第5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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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寅颇有自知之明,自嘲的笑道:“大人说这话,让咱恨不得钻条缝进去,其实是嘉则看我混得忒惨,才拉着我来投奔大人的。”

    沈默很是欣赏他的坦诚,而且说真的,一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想起自己老爹当年,愈发和颜悦sè道:“龙困浅底,不过是时机未到,且到风云际会时再看。”

    他的话让那余寅很是受用,虽然不肯认同,但能清晰看到其脸上的感激之情。便听沈明臣道:“大人,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我请君房同来,仅是因为他才干非凡,要是你们互相不满意,只管一拍两散,不要管我。”

    沈默笑道:“让句章兄这么一说,还真要好生请教君房先丅生的所长呢。”郑若曾博闻强记,高瞻远瞩,总能给你最详尽全面的参考;而王寅冷静果敢,长于谋划,和郑若曾配合无间;至于沈明臣,看似不羁,实则天马行空,临敌制变,屡出奇策,可谓画龙点睛的人物这都是抗偻战争中打造出来的名声,一点也做不得假。

    只是不知这余寅何德何能,可与三大谋士并列?

    余寅想了很久,才缓缓道:“在下没什么优点,充其量不过嘴巴严点,胆子小些。”

    他这话让上茶的丫鬟忍不住嗤嗤轻笑,心说胆子小也算优点?应该再加个,面皮厚点,吧……,

    沈默微微皱眉,吓得那丫鬟赶紧匍匐在地,沈明臣冷言丅论语道:“怎么变得这么散漫,是不是觉着经略大人仁厚,便忘了规矩方圆?”

    那丫鬟吓得花容失sè,赶紧磕头求饶,似乎还是认识沈明臣的。

    沈明臣却对沈默道:“大人,应该将这侍女和家中管事逐出府中。“

    “这个”沈默有些犹豫,开走个把侍女倒无妨,只是他深感身边没有体己的人,刚把沈安从沈京那里叫过来,哪能把人当皮球,踢来踢去呢?

    “大人仁厚。”见他不肯松口,沈明臣还以为他不想破坏仁义的形象呢,便沉声劝谏道:“古之君子必先修己治家,而后才能治国平天下,若大人勤于修己身、疏于治一家,如何让人相信,您能领袖大家呢?又何谈振兴之相?”可见他跟胡宗宪早早闹翻,不是没有原因的,至少得受得了他这咄咄逼人,才能和他尿到一壶里。

    沈默被说得额头见汗,话说他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在夸赞中度过,除了老丅师沈炼,就是这沈明臣、还有郑若曾敢数落自己,这滋味真丅他妈不好受!不过,良药苦口利于病,的古训,沈默还是知道的,他两世为官,最知道甜言蜜语最好听,却全都是一文不值的屁话,甚至是害人的毒药;倒是这逆耳忠言,听起来很不舒服,却往往对症的很。

    所以他虽然做不到,闻过则喜”但别人指出来,就虚心听取,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还是没问题的。

    沈明臣说得没错,自己确实对待家人过于宽仁了,总觉着与政事无关,随便点也无所谓;但对自家下人都这种态度了,对待下属又怎会严格要求?这都是必然的。

    “本人受教了。”沈默起身抱拳道:“就听句章兄的吧。

    沈明臣侧身躲过去道:“我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去的xing格,大人不满意尽管直说。”

    沈默摇头笑道:“不会的,有句章兄在身边,提神醒脑,不犯错误。”

    沈明臣这才恢复了闲散的笑容,坐下安静喝茶。

    沈默也坐了下来,看看那缩成一团的丫鬟,叹口气道:“去账上支半年的工钱,回家去吧。”心说沈安对不起了,你只好再去陪沈京了。

    那哭成泪人的丫鬟磕头出去了,余寅看一眼沈明臣,没有说什么。

    一个小小的插曲,让沈默忘了方才说到哪,只好重启话头道:“不知君房兄是否对军事了解?“

    “略知一些。”余寅缓缓道:“不知大人想问什么。”他说话语速极慢,仿佛要把每个字想透彻,才敢说出一般。

    ,好大的口气啊,沈默心说,突然他脑中一闪,想起了这余寅的自我评价,嘴巴严、胆子小”似乎魏武帝对他头号谋士荀攸的评价中,也能找到类似的语句,当然人家说得更文雅,叫做,深密有智防,、,外怯内勇”倘若是自谦,可不就得说,嘴严胆小,吗?

    沈默这才发现对方深藏的自傲,心说这真能是位,智可及,愚不可及,虽颜子、宁武不能过也,的超级谋士?可是吹不出来的,我得仔细问问,便道:“就说说赣南的三巢如何平定吧。”

    余寅想了好一会儿,直到沈默都替他着急,想换一个问题时,他才慢吞吞道:“三巢相恃为强,然以下历赖清规为首领,其他,两巢,均听命于他学丅生以为,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先铲除了赖匪,谢李二匪则胆寒心惊,多半会投降的。”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似乎张总督也是这样想的”沈默提醒余寅道。

    “是么”余寅吃惊道,沈默不由失望了,心说这算哪门子高人吗?

    谁知他又慢吞吞道:“学丅生跟大人都是读圣人之言的,难道能用学丅生的失败,来否定大人的成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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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构架好了,开始加速另外,定南县确实是王阳明设立的,并不是吴百朋的手笔,这个我查证过了。未完待续

第七三九章 聚和堂上

    听了余寅的话,沈默温和笑道:“先丅生说的是,敢问您与前者有何不同?”

    “张臬失之操切,还没犁地就想种庄稼。”余寅缓缓道:“当然发不出苗来。”

    沈默正sè道:“愿闻其详。”

    “如果把赣南看成个池子。”余寅慢条斯理道:“山民就是水,赖清”便是鱼,之所以难以剿灭,是因为鱼在水中对官军来说,水太浑太深,但不妨碍鱼的来去自如,所以才难以下手。”说着望向沈默道:“要想彻底解决赣南的问题,关键在于治水,而不是捉鱼。”

    “水至清则无鱼。”沈明臣出言笑道:“就是这个道理。”

    “你那是歪用。”沈默笑道:“不过恰如其分。”

    沈明臣得意笑笑,把话头让给了余寅,就听后者道:“先把山民安抚住,叛逆便如离水之鱼、无土之木,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还是剿与抚的选择,历代统治者,在对待叛乱时总是会面临这两种选择,或者取其一、或者并行之,这没什么稀奇的。沈默点点头,深有感触的领首道:“是啊,张臬的经历已经证明,如果单纯用武力平叛,犹如,入渊驱鱼,、,入丛驱雀”难以成功,而且会加大与畲民的摩擦,使其投向叛军,难免终成大患。”

    “大人所虑极是。”余寅点下头,缓慢而有力道:“畲人与叛军同属一族,赖清规等人ri夜诱之,因其同类,极易勾连为患;但畲人又与叛军不尽相同,他们之间也存在着许多矛盾……,恍如,畲族人只务农业,但因为叛军招来了官军,使他们无法正常耕种,许多寨子都错过了农期,一年的收成泡了汤,不可能不恨惹祸的叛军。”顿一顿,语调带着自豪道:“而且他们同样向往富足的生活,只要大人能让他们相信,您可以带给他们这种生活,便可把他们争取过来。”

    沈默听得出,他这番言丅论,是建立在细致观察的基础上,绝不是信口开河,便缓缓点头道:“先丅生说的对,安抚畲民乃是头等大事。”如果能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争取畲民,给畲民以好处,他们会趋利而动,不再跟叛军眉来眼去,这不但削弱了叛军的实力,而且斩断了为他们通风报信的耳目,陷其于被动,掌握平叛的主动权。

    “若大人真想彻底平定赣南,而不是平而复反,请不要像过往那样,仅仅为了平乱而安抚。”余寅望着沈默的眼睛,言辞恳切道:“畲民的智者没有那么好骗,你是真心实意,还是虚与委蛇,他们都能感觉的出来,只有拿出十分的诚意来,才能换得他们向朝廷饭依。

    沈默闻言郑重的点头道:“本人谨记先丅生的教诲。”说着抱拳道:“请问先丅生,本人该如何去做?”

    “凭您的良心去做,一视、同仁。“余寅缓缓道:“朝廷以王者无外,有生之民,皆为赤子,何畲汉之限哉?何胜负之言哉?”他故意把,一视同仁,四个字,分成两截,全用重音,便是要强调畲民也是大明子民,应该向对待汉人一样对待他们,如此才能以最大限度的仁爱耐心对待他们,而不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沈明臣插言道:“是啊,蛮夷戎秋气类虽殊,但其就利避害、乐生恶死,亦与汉人同耳。御之得其道则附顺服从,失其道则离叛侵扰,固其宜也。”

    余寅点头道:“若视之如草木禽兽,不分减否,不辨去来,悉艾杀之,岂作父母之意哉?”

    一直没说话的王寅,给出一句话总结道:“即使对之克捷有功,亦乃君子所不与也。”

    沈默不由笑道:“三位倒是统一意见了。”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沈明臣哈哈笑道,其余人也跟着笑起来。

    沈默接受了余寅的意见,并给出了对他的评价:“真乃国士也!”

    沈明臣便朝余寅挤眉弄眼,显得开心极了。

    沈默便延请余寅为经略府高参,一应待遇与其余三人看齐,保准他两年存够养老钱。

    第二天,沈默离开杭州前往江西,王寅和郑若曾留守经略府,代他处理一般xing事务,余寅和沈明臣两个,则随驾出征。

    为了避开地方上的迎来送往,沈默故技重施,离开了大部队,只带了两大谋士,并自己的亲兵护卫,先是坐车,然后在赣江上搭船南下。

    不一ri到了江西吉安府境内,沈默突然对两位谋士道:“我欲去探望一位老友,现在走、明ri回,不知你们有兴趣同去吗?”

    “哦?”已经连续赶路三四天,沈明臣早就闷得浑身难受,闻言雀跃道:“好啊,好啊!”

    余寅却兴趣缺缺道:“如果不是正事,学丅生还是不去了。”一路上都是沈默和沈明臣两人在谈天说地,他却很少插言,尤其是发现了沈默带了整整两箱子书籍后,便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读书上,直接不理会外面的世界了。

    见他又要把脑袋扎到书里,沈明臣将他一把拉起来道:“再看就变成书虫了。”说完不由分说,强拉着余寅上了岸。

    “别扯别扯”余寅掰开他的手,看看侍卫牵过来的马匹,一张脸微微变sè道:“其实我不会骑马。”对一般人来说这很正常,就像后世说,我不会开车,一样,不过对进过官学的儒生来说,是有专门的课程教授骑马,余寅都中过举了,却还不会,实在是个异数。

    “这家伙”,沈明臣为他解释道:“怎么练都不会。”

    “那就再雇辆车吧。”沈默道,余寅赶忙拦住,局促道:“学丅生还是不去了吧,没必要破费的。”

    沈默哈哈笑道:“这又何妨?”说寿一挥手,让侍卫速速去办。

    七月里的吉安依旧闷热,ri头高悬在当空,沈默和沈明臣耐着xing子陪余寅行了一段,便满身臭汗,沈明臣便再也耐不住,提出要比试一番,沈默正求之不得呢,于是两人策马飞奔出去,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感受着疾驰带来的爽利,两人一个劲的催动马匹,不一会儿就远远抛下马车,在那还算宽阔平整的官道上您意狂奔。

    眼前的景sè不断变换,不知不觉,两人一头闯进连绵起伏的黛青sè山脉,脚下有些崎岖的山道,终于让他们放缓了速度。此时虽然刚刚过午,但大山挡住了毒辣的ri光,道两旁已经抄起手来的参天古树,搭起了绿sè的凉棚,让两人再感觉不到一丝炎热,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微湿的凉爽,令人心旷神怡。

    看着潮湿鲜亮的地面,道旁山石上的苔薛,还有那些花花绿绿的不知名花草,沈默不由心情大好,笑道:“果然是山里山外不同天啊。”

    沈明臣点头道:“是啊,每次进到这种秀丽的大山里,就会觉着外面是那么的让人难受,会升起强烈的结庐山居,就此归隐的想法。”

    “以后还是不要来这种地方了。”沈默风趣道:“不然我损失可就大了。”

    “哈哈哈哈”,沈明臣放声大笑,惊起一群飞鸟,扑扑簌簌的声音在山林中回荡,好久才重归安静。

    两人又在这密林遮蔽的山路上行了一段,沈明臣小声问道:“是什么人物如此重要,竟让大人拨冗而至?”

    “听说过何心隐吗?”沈默看看地上,梁坊,的界牌,知道自己没有走错。

    “原来是狂侠啊”沈明臣恍然道:“怪不得呢。”沈默和何心隐相交莫逆,又共同救过皇帝,这些事迹都已在大明广为流传,着实为这位本来就极富神秘sè彩的何大侠,又披上一层传奇的外衣。

    “一来,我很挂念他别后的情形。”沈默轻声道:“二来,他也几次邀请我,来他家乡看看;三来,希望他能帮帮咱们。”

    沈明臣不知,帮帮咱们,是什么意思,但仅狂侠的名头,就让他足够感兴趣了。

    两人慢慢前行,等着大部队跟上来,才又加快了速度,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个把时辰是,眼前豁然开阔,原来到了一片广阔的山间盆地,从山腰往下看,满眼都是碧绿的竹海,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随着风儿吹过,那竹海微澜起伏,光彩也随之变幻,五彩斑谰,炫目多姿,令所有人都看呆了就连余寅都张大嘴巴,贪婪的望着这书本上绝对看不到的美景。

    但夕阳下的美景,瑰丽却不会长久,不一会儿,太阳躲到山后面,天光暗下来,光彩消失,竹林也变得黑默颗了。

    三尺道:“大人,得抓紧赶路了,不然彻底黑下来,就危险了。”

    沈默望着蜿蜒的山路,点头道:“走。”

    一行人便在无边无际的竹海中穿行,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反正打头的侍卫,已经打起火把很久了,终于听到一声低喝,说的虽然是江西方言,但沈默和沈明臣这些浙人都听得懂:“什么人?”

    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两个手持白蜡枪的年轻男子,好在一身汉民打扮,让众侍卫松了口气。

    一个护卫便上前通报道:“我家大人来探望何大侠,请这位小哥通禀一声,就说他的老朋友来了。”

    “何大侠?”这么多骑着马,带着刀的不速之客,给两个青年带来了不小的压力,神情紧张道:“我们这里没这个人,你们请回吧……”

    侍卫刚要再说什么,身后的沈默出声道:“他本名叫梁汝元。”

    这下对上号了,两个青年对视一眼,问沈默道:“那你又是什么人?”

    “我叫沈默。”沈默微笑道。

    “等着”,一个青年便转身跑进去报信,另一个则仍然挡在路上,不让他们前进。

    过了不一会儿,竹林深处有脚步声响起,传来何心隐那熟悉的声音道:“你果然摸上丅门来了。”听上去好像很烦,但沈默知道,这是他表达热情的方式。

    话音刚落,何心隐穿着与那俩青年,一样的粗布衣服,飘然立在沈默面前。

    “这功夫,真俊啊,”沈默笑着上前与他相拥,道:“何大哥怎知我一定会来?”

    “判断源于了解。”何心隐拉着沈默便往里走,根本不理睬其他人。

    沈默赶紧道:“我还带了几位朋友呢。”

    照顾沈默的面子,何心隐回头朝沈明臣和余寅呲牙一笑,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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