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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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 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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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心的沈鸿昌多方打听;才知道有相当多的顾客购买酥饼;并不是留作自己食用;而是作为礼品馈赠亲友;而收礼的人也不见得会自己吃;往往过段日子找个机会转送出去。可问题是;酥饼存放时间长了就会发霉变质;没法再送人了。再者;拎着偌大的饼盒到别人家里;既不方便又惹眼。于是;好多人买了这种白条放家里;什么时候想吃了就自己跑到万福记兑换现成的;若是想送人还可以继续留存着。

    沈鸿昌暗自琢磨起来;做一盒酥饼要花时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16kxs。,手机用户登陆。16kxs。n,章 节更多,请登陆16k阅读!人力和本钱;卖出去只能收到20文钱;这种白条几乎什么投入都没有;就可以凭空坐地收钱;而且不用担心马上就要兑现;岂不是无本万利?不久;万福记开始印制盖有沈鸿昌私章的饼券;在门面叫卖起来。卖饼券的好处确实很诱人;酥饼还没有出炉;就可以提前收账;沈鸿昌不用再像以前为讨要赊账而苦恼了。卖饼券的铜钱可以用来做其他卖卖;而且还不用付利钱。顾客手中的饼券总会有部分遗失或毁损;这些没法兑换的酥饼就被白赚了。苏州城内的布庄、肉铺、米店掌柜看着都眼红了;一窝蜂地跟着模仿;卖起了布券、肉券、米券……

    饼券上面没有标明面值;购买时按照当时的价格付钱;提货时不用退补差价。酥饼是用粮食做的;价格跟着粮价变化;丰年和荒年的粮价起伏很大;正常年景的一盒酥饼卖20文钱;而在丰年只能卖15文钱;但在荒年可以卖到50文钱。一些精明的百姓将饼券攒在家里;等酥饼涨价时再卖给人家;性子急的人不屑于这种守株待兔的做法;他们通过赌来年的收成;做起了买空卖空的生意来。倘若来年是丰年;现在的饼券就跌价;倘若来年是荒年;现在的饼券就涨价。不仅仅是饼券;市面上其他的券也被人做起投机交易来。当铺和票号见有利可图;不仅仗着自己本钱雄厚来分一杯羹;轻而易举地操纵起价格;而且还接受百姓各类券的抵押;放起了利子钱。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或许将会形成为一定规模的证券市场和期货市场。可是历史不容许假设;嘉靖年间也是倭寇危害江浙甚重的时代。嘉靖三十三、三十四年;倭寇接连3次奔袭苏州府。一时间;苏州城内物价飞涨;人心惶惶;商家趁机囤积居奇;市面上的券被百姓疯狂抢购。没等倭寇攻城;自己就先乱了;苏州知府任环痛下决心铁腕治市;强制平抑物价和开仓放粮。市场供应逐渐平稳下来;券的价格于是一落千丈。券不值钱了;债户倘若归还利子钱;将券赎回就大不划算了;便纷纷赖起了账。当铺和票号里押着的券天天在蚀本;伙计们焦急地上门催讨利子钱。可债户说;利子钱先前都用来抢购东西了;现在物价便宜了;我们手头却没钱了;要不那些券就留给你们吧。当铺和票号不敢再留这个烫手的山芋;赶紧找发行券的店家;要他们按照原价赎回。掌柜们当然不答应;当铺和票号狠了狠心;贱价卖给了百姓。百姓害怕物价再次上涨;涌进店里要求兑换。商铺哪有这么多货呢?债台高筑的掌柜赶紧关门谢客;愤怒的百姓砸了店;苏州城内倒闭的商铺十之五六。任环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唯有使出强硬手段:责令各商铺限期回收券;倒闭的商铺收归官府;斩杀几个挑头闹事的暴民……

    明朝是一个重农抑商的朝代;自视清高的士大夫是瞧不起做生意的;加之这次“金融危机”规模和影响不大;正史居然把这段历史省略了。尽管有几位失意文人写的杂及此事;可惜的是;谁也没有深入探究其中的奥妙。

第三九五章 起风波

    说几句脏话,把心中的郁闷发泄出来,沈默发现天还是很蓝的。

    归有光和王用汲两个,已经决心和他有难同当,虽然其实是无济于事的,但对他的心灵,是个莫大的安慰。

    吾道不孤,尚可行。

    翌日一早,沈默便投贴去拜访彭家,彭家这一代的族长彭玺,官至云南巡抚,虽然已经退休了,但品级仍在。沈默给足了对方面子,一口一个老大人叫着,把彭玺哄得十分开心,满口答应支持他的计划。

    下午又去了王家,就是那个建造拙政园的王献臣家,当然那位王大人已经在十几年前就入土为安,现在这一代的家长王子让,以左佥都御史致仕,所以沈默依旧还得屈尊登门拜访,对方倒也不敢给他受气丸吃。

    一天的拜访下来,沈默倒没什么,身边的铁柱与三尺却忿忿不平起来,三尺道:“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好像大人应该上门拜访似的。”

    “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铁柱点头道:“这些家伙面上看着挺客气的,其实一点诚意都没有。”

    沈默回头看看替他打抱不平的属下,轻声道:“记住,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两人低下头,细品着大人的话,心说这就叫修养吧。

    谁知第二天再拜访另两家时,遇到的情况,让修养再好的人,也要无名业火心头起——潘家说,他们能老爷访友去了,问什么时候走的,说是今早才走,问什么时候回来,说‘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八天。’

    吃了闭门羹的沈大人,只好再去沧浪亭的陆家,结果接待的人说,陆老爷跟着那个陆绩去平湖,给陆家老妇人祝寿去了。

    问问时间,说是今天早晨才走。

    沈默怒了,他就是再傻再天真,也知道这肯定是刻意为之的。

    “看来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坐着轿子往回没走多远,他命人落轿,对外面的铁柱道:“去看看彭玺,王子让,是不是也外出了。”说着指一指就近的一家饭馆道:“我就在这等你。”

    “是!”铁柱二话不说,跑去探查。

    沈默便往那家饭馆走去,看看招牌,发现是一家专卖包子馄饨等各种面食的铺子,苏州人叫做‘件头店’,乃是穿短衫、下力气的人吃饭的地方,那些有钱人是不进来的。

    所以沈拙言一出现在门口,里吗原先还挺热闹的大厅,食客们一下子安静下拉,都望向这个锦衣华服的不速之客。但也只是一瞬间,又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没人再看他了。

    此时还算早,大厅里有空桌,沈默便和三尺几个坐下,小二以为这是哪家的公子,吃厌了山珍海味,出来换口味呢,便笑道:“您可算来着了,敝店的鸡油馄饨,可是远近闻名的一绝,牌子响着呢!”

    “这位公子可真是来着了。”边上一个食客愤怒的插嘴道:“您要是明天来吃就得涨价了。”

    小二的骂道:“项老三,快吃你的吧,公子爷还在乎那俩钱?”说着换上一副笑脸,对沈默道:“鸡油馄饨,千张饼,您老还要点别的么?”

    沈默摇头微笑道:“听说你们要涨价,涨了多少呀?”

    小二瞪了那食客一眼,对沈默赔笑道:“没多少,五文钱涨到六文钱罢了。”

    “涨了两成还叫没多少?”沈默微微皱眉道:“为什么涨价”

    小二的有点不耐烦了,心说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一听涨价,脸都绿了,便敷衍笑道:“对不起客官,正是饭点忙不过来,等我忙完了再来和您分。。。。。。”

    还没说完,便听‘叭’的一声,一小锭银子被三尺拍在桌上,就听三尺面无表情道:“说”

    小二登时笑成了花,将那足足一两的小银锭拿在手里,紧紧攥着,点头如啄米道:“这其实是商业机密,一般人儿我不告诉他。”说着回头驱赶那些侧耳注目的食客道:“去去,没给银子不准听!”待众人回过头去,才趴在沈默耳边小声道:“我们老板今天早晨去粮店进货,听想好的掌柜说,米面的进价一下涨了五成!”说着掂一掂手中的银子,用更微弱的声音道:“而且听他们说,肯定还是要大涨的。公子要是家里没存粮,就趁着还不离谱,赶紧去抢购些吧,说不定过两天有钱也买不到了。”

    最后,还叹口气道:“您给的赏银,我也得赶紧去换成粮食。”说着遥遥头,走开了。

    馄饨上来了,油亮亮,很诱人,沈默却食不下咽,他有种不详的预感,自己的提案,八成已经被苏州大户们否定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事态将朝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极有可能会不可收拾!

    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老百姓疯狂抢购,商家囤货居奇,最后冲突不可调和,演变成打砸抢的暴动场面。《五人墓碑记》上的一幕幕,仿佛要提前半个世纪上演了。

    ‘由是观之,一旦苏州城乱,吾或勤王事,死社稷,或革官职,或带罪上京,或脱身以逃,或剪发杜门,佯狂不知所之者,更或埋石碑于河底,登高一呼反他娘。’沈默开始很认真的思考起后路来。

    正在胡思乱想间,铁柱从外面匆匆进来,看他一脸灰败愤懑,不用问,沈默便知道了结果,呆呆坐在那里如泥塑一般。

    “大人,要不咱们走吧?”三尺小声道,跟了大人这么久,从来都是见他不温不火,却没见过如此失魂落魄。

    三尺又叫了两遍,沈默才回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

    “咱们走吧。”三尺道:“王子让和彭玺也都离开苏州城了,大人您得回去想想办法。”

    “还有什么好想的?”沈默面色苍白的笑道:“我一没钱,二没势,跟那些贵官家对着干,就像蚍蜉撼大树一般,可笑不自量啊。”说完便拿起调羹,开始吃碗里的馄饨。

    三尺和铁柱呆呆开着大人,只见他将送到口中的每一个馄饨,慢慢咀嚼,嘻嘻品尝,仿佛吃完这一碗,就再也吃不到一般。

    碗里白汽氤氲,也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但两人都觉着,大人此刻一定很不好受。

    将所有的馄饨都吃完,最后连汤也不剩下,沈默这才掏出手帕擦擦嘴,起身道:“走吧。”

    护卫们赶紧跟上,一出了店门,铁柱和三尺两个,就关切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沈默没好气的瞪他俩一眼道:“少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抬着我再找几家米店看看,然后再回去,”说完一掀轿帘,坐了进去。

    两人面面相觑,三尺小声问道:“真没事儿了吗?”

    “大人说没事就没事。”铁柱沉声道:“起轿,去丰盛码头!”那里是粮店聚集的地方。

    “大人恢复的可真快啊。”三尺小声嘟囔道:“莫非馄饨还有心灵疗伤的作用?”

    “你错了,”铁柱低声道:“是大人只允许自己,软弱一碗饭的功夫。”他毕竟要比三尺更了解沈默一些,觉着大人是有大志向的,岂能在小小的苏州城跌倒?

    没错,沈默将所有的痛苦、彷徨、软弱、无奈,都随着那一碗馄饨,统统吃得一干二净。他告诉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满是荆棘的路,那就要坚持走下去!可以允许跌倒失败,但绝不能够在困难面前低头!

    因为失败了可以再爬起来,但只要低一次头,打一次退堂鼓,就会有第二次低头,第二次退缩,最终成为习惯,最终一事无成!

    ~~~~~~~~~~~~~~~~~~~~~~~~~~~~~

    轿子到了丰盛码头,沈默看到老百姓在一家家粮店外排起了长队,店门口挂着的‘涨价五成’的牌子是那样的刺眼,焦灼着老百姓的心,也让人们失去了往日的平和。

    沈默没有下轿,而是听到老百姓愤怒的嚷嚷道:“他娘个笔啊,太黑心了吧,一涨价就是一半,还要不要人活喽!”“你们个恶犬,生孩子没屁眼!”

    但店掌柜们更加郁闷,他们也不想卖这么贵啊,可不这么卖就得赔钱!

    人群吵吵嚷嚷,民情激愤,却是骂的多,买的少,显然都对这个价格极为愤懑,大有声讨奸商之势。

    最后粮店实在招架不住,紧急合计一下,由粮油商会的会长,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出面,向人们又作揖又鞠躬道:“爷爷们,祖宗们,你们去常熟、太仓打听打听书…客…网…shuke。,现在米价涨到什么程度了,若不是怕砸了招牌,我们早就关门歇业了,现在按二两六卖,已然要把运费赔进去了,卖得越多,赔得越多啊。。。。。。”

    “瞎说,赔本的买卖谁干呀!”人们不信道。

    “为什么赔本也要干呢?”老头见大家信了,更卖力的讲演道:“赔本也要赚吆喝呗!我们都是乡里乡亲,应当共度难关,有粮食我们就一定要卖的,赔本也卖,赔光拉倒,绝不让乡亲们戳脊梁骨!”

    他这一番演讲虽然带着表演成分,但效果立竿见影。老百姓还是恩怨分明的,听到粮油商会的会长如此表态,人群的愤怒逐渐平息,毕竟人家粮店没有囤积居奇,涨价也是迫不得已。

    “那涨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有人出声问道。说出这种话,往往就意味着忍让了。

    “哎”那会长叹口气道:“咱们苏州城不种粮食,全靠常熟、太仓两地供应,人家说要涨价,咱们就得捱着,什么时候人家涨够了,咱们也就遭完罪了。”

    “那就是说,还要涨了?”人群重又动道,但这次的怒火,不再是朝着这些粮店了,而是那些可能的上游大粮商。

    那会长刚要点头,却看见远处一个前呼后拥的年轻人,正朝自己摇头,便鬼使神差的跟着摇头道:“这可说不准,粮食这东西说金贵,比金子都贵,说贱了,跟黄土一样贱,等过几个月新粮下来,肯定又不值钱了。”说着对众人作揖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粮油商会,这就去府衙那里为大家请命,请府尊大人严令太仓常熟,遏制囤积居奇!”

    “好!”老百姓一阵叫好到:“我们跟你们一起去,壮个声势,让府尊大人知道是大伙的意思。”

    “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万万使不得。”书…客…网…shuke。会长连连摆手道:“这么多人一去,在旁人看来,就是示威了,会让府尊难堪的。”说着拱拱手道:“请大家都散了吧,我们好去找府尊大人请愿。”

    老百姓交头接耳一阵,几个颇有威望的道:“权且信你这一回,我们先不买米,不让你们亏这个钱。”

    “多谢多谢。”会长一脸感激道。

    “但你们也别耍花样,”又威胁道:“不然砸了你们的店面,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是那是。”会长连连附和道。

    在‘粮油会长’连哄带骗,连消带打之下,人群终于是散去了。

    那会长长吁口气,虚脱似的双腿一软,若不是身边人扶助,险些就瘫倒在地上,扶住他的是几家粮店的老板,都满脸感激道:“古爷您辛苦了,咱们里边歇着去。”

    4楼

    那古会长摇摇头,使劲站定道:“跟我去请那位爷。”众人不明就里,但他威望太高,尤其是经过方才的事情,简直成了大家伙的主心骨,都乖乖跟着过去。

    沈默没有走,依然站在轿子边,古会长到他面前,向他抱拳到:“您请里面说话。”

    沈默点点头,不发一言的跟着他进了最大的一间粮店‘百丰’,进去后堂之后,古会长对身边人道:“你们都出去吧,不要偷听,也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当着外人面,众人更要给会长面子,便稀里糊涂的全都退下了。

    待屋里除了沈默的人,再没有别人之后,那古会长双膝跪倒,大礼叩拜道:“苏州粮油商会会长古润东,拜见府尊大人。”

    沈默并没有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就像他确定陆鼎就是那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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