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皙听闻也叹了一声,为了江山稳固,康熙居然肯向死对头老朱家的人跪拜。不过拜一拜死人,康熙还是肯的,当然,打压其前明余孽却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心中正在感喟,外头青纱来报说曹贵人带着孙夫人求见。温皙正疑惑孙夫人何须人也,突然一拍脑门,曹玺之妻不就是孙氏吗?那可是康熙的乳母!曹氏带着她娘亲来拜见了。
急忙叫人请进来,便见曹氏为首,孙夫人落后半步以示尊卑。孙夫人穿着一身四品敕命夫人的朝服,头上大拉翅装饰金饰流苏,步履端正,浑身上下透着规矩,母女二人齐齐行礼叩拜,“请贵妃娘娘大安!”
温皙急忙虚扶一把,面带微笑道:“不必多礼!给孙夫人和曹贵人赐坐!”
孙夫人五十许,因为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妆容一丝不苟,头发保养得极好,头不见一丝白发,梳理油光可鉴,脑后梳成一个燕尾髻,她敛身坐在绣墩上,缓缓而又恭敬地道:“委屈尊贵之人下榻在这简陋的江宁织造府邸了。”
温皙客气道:“织造府邸很是雅致,无怪乎能养育出曹贵人这样钟灵毓秀的佳人。”
曹氏急忙站起来福身道:“娘娘过奖了,婢妾蒲柳之姿,只愿能学到娘娘身上一二分皮毛就心满意足了!”
温皙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镯,嘴角微微扬起,“曹贵人今日似乎嘴巴格外甜。”又看了看坐在粉彩开光描金海棠纹八棱绣墩上的孙夫人,只怕是这位指点调教的。这个曹氏自从入宫,与承乾宫根本没有什么交集,或许是自诩美貌。又多蒙恩宠。自然以为可以一朝一日母凭子贵,得以封嫔列妃,故而也只是表面上恭敬罢了。
曹贵人笑容怡人,道:“在宫中之时,婢妾就想着亲近娘娘,只是一直不得机会,如今到了织造府。愿娘娘不嫌弃,婢妾愿日日来娘娘近身服侍!”
温皙却看着琉璃茶盏中的君山银针起起伏伏,最终沉寂下来,才端起这三多纹的茶盏,徐徐地饮了一杯。所谓的“三多纹”便是佛手、石榴、桃子,“佛”与“福”谐音。相传佛之手能握财宝,多财宝表示多福;桃子俗称“寿桃”,故而是多寿之意;石榴,取其“千房同膜,千子如一”,作为“多子”的寓意。多福、多寿、多子,合起来便是三多纹。连一个小小的茶盏都如此精细华美,可见江宁织造府非同一般。
温皙笑容淡淡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要多陪陪你母亲。以尽孝道才是。”
孙夫人立刻笑着点头,道:“贵人小主在宫中多蒙贵妃关照。臣妇特备了一物答谢娘娘,还请娘娘不要嫌弃小地方的东西粗陋。”
说着,便有个容貌端正的织造府邸侍女恭恭敬敬地捧着锦盒,送到了温皙跟前的黄花梨木案几上。
孙夫人笑着道:“东西再其次,重要的是此物送去了报恩寺,由渡贤大师亲自开光的,还请贵妃娘娘不要嫌弃。”
温皙亲手打开那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尊白玉送子观音,且是白玉中的极品——羊脂玉。观音高近两尺,放在手中沉甸甸的,玉质入手温润,此玉白如羊脂,润若凝脂,坚洁细腻,厚重温润,蜡泽柔和,便只是极好的羊脂白玉。温皙对极品的玉情有独钟,这样的好玉,一旦入手便不会再出手,空间的虚耗虽然不算大,但是要为长久考虑,多囤积一些。且这送子观音不像旁的观音那样造型拘谨,不但雕琢功夫一流,堪称巧夺天工,更造型精致,观音面如满月、宝相慈祥,衣领袖褶飘逸有质感,怀中的孩童白胖可爱,令人眼前一亮。
拿在手中没多久,便觉得手都有些酸了,这算是大型摆件了,足有**斤重。放下观音,温皙点头道:“孙夫人有心了。”
见温皙收下,孙夫人也略松了一口气,大拉翅上的绛紫色流苏微微晃动,“臣妇见贵妃身边虽有伶俐的人贴身服侍,但想必是缺一些粗使的,特意挑选了一批老实的丫头。”说着便有个嬷嬷带着十几个都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小丫头进来,齐刷刷地磕头请安。
温皙只稍稍扫了一眼,都是五官端正的,算不上貌美,又看了看她们的手,并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孙夫人到真是安排了些粗使的,温皙便收下了。又给了些赏赐,打发了孙氏和曹氏母女。小心起见还是叫吴嬷嬷派人仔细盯着那些丫鬟,近身的活一律不许她们做,只干些无关紧要的。
温皙打了个哈欠,道:“也不知怎么了,近来总是身子倦怠。我去睡会儿午觉,皇上来了记得叫我。”
温皙沾床就睡,很快便与周公相会了。近来身子惫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船太久的缘故,到了江宁便贪睡起来,傍晚天一擦黑就入睡,早晨日上三竿才醒来,中午还要补上一个时辰的觉。康熙每每来的时候温皙都在睡觉,不过大半时候都不许人叫她起来。
睡得朦朦胧胧间,只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睁开朦胧的睡眼,入目便是刺眼的明黄色。康熙手拿着自己腰间佩戴的九龙纹玉佩,正用上头的金黄色流苏在温皙脸颊上摩挲。
温皙嘟着嘴巴,推了他一把,却不愿起来,懒懒地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康熙眼睛里都带着笑意,笑意中含着宠溺,道:“本不想扰着你睡午觉的。”
不想扰也扰了,温皙一脸郁闷,抓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道:“春困秋乏,臣妾身上乏得很。”
康熙唔了一声,道:“那还是算了吧,这几日略有空暇,朕原本还打算明日微服带你去报恩寺呢。”
“我要去!”温皙骤然来了精神,急忙爬了起来,抓着康熙的衣袖道,“臣妾一点都不乏了!”
康熙扑哧笑了出来,丹凤眼睛眯得狭长,“还是算了,你这几日早晨必要巳时才肯起,报恩寺路程又远,还是算了吧。”(巳时,上午十点)
温皙是决然不肯的,抱着康熙的手臂晃荡撒娇道:“去!去嘛!天天呆在织造府,臣妾可闷坏了!哪里是乏了,全都是给闷得恹恹欲睡了,出去溜达溜达就好了!”
康熙戳了戳温皙的眉心,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温皙立刻嘻嘻笑了。
身为嫔妃,能够到宫外游玩的机会少得可怜,就算是伴驾出巡,不是呆在龙船上,就是呆在行宫里,真是白费了江南的美景。有机会出去,温皙自然不能放过!
江宁织造府,主要是为清廷皇室提供绸缎的,苏杭一带丝织业发达,天下最好的绸缎大部分都是在这里织造出来的,江宁云锦、苏州缂丝,并成为二大名锦。尤其是云锦,上贡给宫里的是以十八种以上的配色织就,运用 ‘ 色晕 ‘ 层层推出主花,富丽典雅、质地坚实、花纹浑厚优美、色彩浓艳庄重,大量使用金线,形成金碧辉煌的华美之色。更有软缎、织锦缎、雾绡、素绫、花绫、细绫、鲛纱、绉纱、冰纨、细绢等数十种华美的绸缎料子都来自江宁苏杭一带。
织造府是个大型的四合院,温皙住在有凤来仪堂,是织造府一等一的好地方。温皙知道康熙昨夜召幸了曹氏,毕竟是在织造府,总要顾忌一下乳母孙氏。只是早晨乘坐着织造府的马车,闻到康熙身上残留的幽香气息,温皙不由地有些犯了恶心。
“怎么了?”康熙一身藏蓝色寿字纹的寻常衣着,头上戴着瓜皮帽,和寻常官宦人家老爷并无什么不同。因靠得近,一早也就察觉了温皙的反常。
温皙摇摇头,道:“可能是马车里有些闷,早晨又多吃了梅菜扣肉,胃里有些不舒服。”
康熙急忙放下随手带着的折扇,轻缓地抚着温皙的后背道:“若实在忍不住,朕叫人取了痰盂进来。”
温皙急忙拿帕子掩着口鼻,也不知怎么的,康熙身上应该也不过是寻常的茉莉花香,竟然闻了十分不舒服,忍不住便推了康熙一把,低头便是一阵剧烈的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停车!”康熙突然喊道,急忙轻拍着温皙的后背,对着外头问道:“到了什么地方了?”
外头梁九功掀开一点帘子道:“回皇回老爷,这儿是主街闹市,停久了不宜。”又看了正在犯干呕的温皙一眼,便道:“前头有个还算雅致的茶楼,不若让夫人先歇歇?”
温皙急忙道:“我没事,继续走就是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温皙可不想就这么夭折了!
康熙一眼看出来温皙的小心思,便道:“先歇息一下,朕答应带你去报恩寺,就一定会去!君无戏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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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南巡(3)【第四更完】
温皙这才安心去了就近的茶楼,选了个通风透气的雅间。马车里空气不流通,味道自然散不掉,温皙也就爱格外反胃一些。叫了一壶碧螺春,三四盘点心,温皙吃不下,只喝了半盏茶水。
康熙忍不住道:“怎么突然就犯了恶心,朕记得你在船上的时候都没事儿!”
温皙手里搅着帕子道:“皇上没闻到,自己身上又一股子幽香吗?本来是极好闻的,可臣妾闻了不知怎么就犯了恶心。”
康熙的眉头骤然拧了起来,鼻子深深一吸,果然是很淡的茉莉花的香味,康熙忽的道:“梁九功,叫古承宗进来!”帝王出行,纵然是微服,一些该有的随从还是会有的,负责安全的有侍卫,明里跟随的、暗中保护的,太监也乔装近身伺候,自然还有太医,万一有个头疼脑热,也要及时医治。
古承宗也穿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裳,进来便是磕头。康熙一挥手道:“在外头,不必拘着虚礼了!过来给夫人瞧瞧是怎么了。”
照规矩,太医诊脉都是要跪着的,今儿在外头,古承宗也是头一次给主子们诊脉坐着青花瓷绣墩了。隔着帕子,古承宗搭在温皙的脉搏上,渐渐地眉头皱起。
古承宗看了看温皙,又看了看康熙,面带忧色,斟酌了一下话语道:“皇上身上的气味已经消散了大半,奴才一时无法判定是否是否有关碍,不过并未闻太久,夫人无大碍。不过——老爷最好换一身衣裳。”
康熙的拳头骤然握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是曹氏?!”
温皙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古太医,我到底怎么了?”
康熙压下心头的怒火,吸了一口气道:“朕先去更衣!”说着便撂下了温皙和古承宗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温皙又看了看古太医,一脸探究的神色。古太医面带为难之色道:“夫人还是等老爷亲口告诉您吧,奴才不敢随便说出口。”
温皙脸上的疑惑更浓郁了。只能耐心等着康熙换过衣服回来。古承宗退到一侧。去将雅间里的几个菱花窗户全都打开了,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温皙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便觉得舒服了不少。
古承宗又从黄花梨木浮雕云纹的药箱子里取出一个玛瑙鼻烟壶呈给温皙,道:“夫人,这里头是薄荷、冰片,并非烟草。您若是干呕便闻一下,会舒服一些。”
温皙面带疑惑,鼻烟壶里的东西通常都是装着碾成粉末的烟草再加入麝香等香料调和,自然是男人用的东西。但看古太医的样子,这东西明显是给她备着的,古承宗如何提前知道她会恶心干呕?温皙油然萌生了一种不好的猜想。急忙摸了一把自己的肚子:好像这个月的月事已经推迟了十来天了!
原本不过是身子犯懒,便没有叫青兰给诊脉,上一次诊脉还是二十多天前在山东的时候的事儿呢!那会儿青兰也没诊断出什么来。而自从离了山东地界,康熙对她是格外关怀,每每叫古承宗弄了药膳来,温皙也没多心,现在想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似乎有半多个月,康熙都没有和她滚床单了。温皙一直犯懒。还以为康熙是事情繁忙所致呢!可是他有闲心去临幸曹氏,可见并非是无心于此!
这时候。吱呀一声,穿成小厮的小全子和小喜子推开门。康熙换了一身绀青色绣着松鹤延年回字纹滚边的对襟衣裳,挥了挥手,古承宗会意,提着药箱子躬身便退了出去。
“舒服点了吗?”康熙坐在离着温皙最近的椅子上,问道。
温皙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我,是不是?”
康熙笑容满面,抓着温皙的手,拍了拍道:“都一个半月了!”
温皙骤然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又急忙捂着自己的嘴巴,似乎说的太
康熙脸上笑容收敛了大半,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道:“乖乖给朕生个儿子,朕就宽恕你,竟然敢乱吃药!哼!”
温皙顿时心虚了,缩了缩脖子,“皇上怎么知道的?”
康熙板着脸道:“你先回答朕,为什么吃这种药?!你的医女也大胆,没有朕的允许敢给嫔妃配这种药?她是不要脑袋了吗?!”
温皙急了,急忙可怜兮兮地望着康熙:“皇上别怪罪青兰,是臣妾让她配制的。”怪不得青兰最近帮着太医们,整天忙得都很少回到她身边了,肯定是康熙示意的!
“哼!”康熙鼻子一哼,脸上的神色很是不满,“乖乖给朕生个阿哥,朕就饶她一命!”
还是个胚胎呢!谁知道是男是女?!万一生的是公主怎么办?你个重男轻女的家伙!温皙急忙扯了扯康熙的衣袖道:“是臣妾的额娘说,女子若是早早有孕对身体不好,生出来的孩子也不健康,弄不好就一尸两命,臣妾是害怕”
“胡说八道!”康熙狠狠一拍案桌道。
温皙嘟着嘴巴道:“臣妾才没有胡说八道呢,皇上想想当初仁孝皇后就知道了,她生承祜阿哥的时候才十四岁!那时候皇上也才十五岁,结果承祜阿哥就夭折了。还有荣妃十三四岁就开始生孩子,结果早年生的四个阿哥全都夭折了!皇上早年没了那么多儿子,还不够证明的吗?”
康熙愕然,随即陷入了深思中。脑海中不断回忆的却是佟佳懿婉临死前的话。“当年荣妃所生的承瑞、赛音察浑、长生、长华四子,为何接连夭折?!就您那位贤惠的元后,为了要生下嫡长子,所以要除掉所有比她的孩子早出生的所有皇子!”——芳仪怎么可能是她说的那种人呢?康熙虽然不信,但是每每想起他那些早夭的孩子,就不由地心中对芳仪的信任有所动摇?
温皙看着康熙一脸的起伏不定,一时拿不准他到底听没听进去,又继续加一把火道:“还有恭亲王的原配嫡福晋,十五岁生了大公主,结果大出血而死。仁孝皇后也是生太子的时候大出血而死的,仁孝皇后才十九岁就香消玉殒了。臣妾想起来就觉得害怕!”
康熙听了,却长长地送了一口气,脸上居然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道:“是啊,你说的有道理。”
温皙立刻笑道:“那皇上就不会怪罪青兰了吧?”
康熙刚刚露出来的几分笑容嗖地又收了回去,变脸比变天都快,鼻子一哼道:“私自给嫔妃调制避孕药物是死罪!朕没有立刻杀她,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又拿着扇子指了指温皙的肚子道:“你乖乖地,把朕的儿子平平安安生下来,朕就饶了你那个医女!“
温皙一张脸顿时瘪了:“万一是女儿呢?”
康熙咬牙切齿道:“朕说是儿子就是儿子!!”
温皙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道:“您的圣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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