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李世民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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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李世民 (全)-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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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棋艺不差,还曾经得过市里少年组比赛的亚军,普通人并不是我的对手,但隋炀帝的棋艺出奇的好,我和他对弈,从来都是输多赢少。

“好。”我明白这已经是隋炀帝最大的让步了,也知道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可我还是必须试一试。虽然以棋局的胜负来定一个人的生死太过儿戏,但如今我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就必须遵守他的游戏规矩,再无其他选择。

陈公公很快取来了棋盘和棋子,我习惯执黑子,便先行落下一子。

隋炀帝执白子,不急不徐,却以先手封锁了黑子,取得了相当可观的外势。

情势很不妙,殿内的炉火烤得人暖暖的,我却是一身冷汗。我搓了搓手心的冷汗,闭目静思,举黑子反手攻,隋炀帝的白子顶上,黑子再打,白子断,白子立即从胜势变成孤棋了,黑子瞬时主导了局面。

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我抬眼不着痕迹地看着隋炀帝,他正低头看着棋盘:一对浓眉斜指额角、深沉的目光、眼角依稀的细纹,鬓边的灰发……无不透着浓烈的成熟味道,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历练过无情的岁月风霜。他看人的时候,眼里仿佛藏着把刀子,尖锐得令人胆寒。应该说,他是个好看的男人,有一种可以让女人陶醉的特别气质,可以想像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意气风发的美男子,其实现在也是的,但,枭雄也有白头的一天,人到老年,难免力不从心,干出荒唐事来……

“你在看什么?”隋炀帝也没抬头,忽然问了一句。

“我,我……”我一惊,莫非他头顶也生了眼睛?不然怎么知道我在看他?我定了定神,才答道:“回皇上,小人在看皇上。”

“哦?为何看我?”隋炀帝还是没有抬头,他慢慢落下一子。

“下棋和寻医问症一样,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观对手的神情、气色,就知道他的气势有几分,清楚他的心境如何。”我垂眼看着棋盘,思索着下一子该落在何处,“观人下棋可识其人,有急噪冒进而自取灭亡的,有稳如泰山而成竹在胸的,有抓耳挠腮故做镇定的,一句话,小小的一个棋盘,却可看出人的百种形态。”

“看出人的百态?”隋炀帝追问了句。

“两人对弈,免不了争胜斗狠。很少见到为了输而下棋的人,倘若有,那人必定是看破人世红尘,决心归入佛门。所以通常这类人都是面色平和,坐怀不乱。而一心求胜者,必是目露凶光,神情亢奋。”我抬手啪地落下一子,“一盘棋分出胜负之时,胜者欢呼雀跃,而败者大都做漠然状,或是以言语相击。这也是人性,既然不能给对方带来痛苦,就尽量减少对方的快乐。”

“狡辩。倘若你的棋艺有你的嘴一半厉害,恐怕这世间就没几人是你的对手了。”隋炀帝轻笑一声,赞道:“不错,你进步很快,比前几次下的好多了。”

这时却有一个官员踉踉跄跄地闯进宫来,几个太监见状赶忙上前去拦阻,但却怎么也拦不住,那人发了疯似地直跑到隋炀帝脚边,手举奏本,跪地失声痛哭。

我一惊,定睛看去,原来是侍臣王义。

说起这个王义,还是小有名气的,他是道州人,大业四年进京。他虽然身材矮小,却能言善辩,又精通笔墨,所以隋炀帝十分宠爱他,经常带他出去游玩,但他却进不得宫门,因为他不是皇宫中的人。这个王义居然发狠净身,入宫做了太监。隋炀帝见他忠心,就越发的宠爱起他来。

“你为何痛哭流涕?”隋炀帝却不抬头看他,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王义将奏本呈上,伏地哭喊道:“皇上!西京已被李渊占据,东京也被李密拿下,望皇上立即发兵前去征讨!”

我执着棋子,偷偷瞧了隋炀帝一眼,这一子迟迟没有落下。

自从隋炀帝搬到江都后,不管外面反王有几路,闹得天翻地覆,他却好像坐在枯井中一般,不闻不问。而在他身边的那些个官员,个个贪图眼前的荣华富贵,把各处传来的急报,都扣压下来,整个瞒得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满朝君臣,都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如今这王义居然冒失地跑来哭闹,不是找死么?

隋炀帝看着那奏本,忽然用力一摔,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打得粉碎。他叹了一口气,“朕久不过问朝政,不想国事已败坏至此,如今大局已去……”

“皇上,皇上!”王义叫道:“若皇上此时发兵,东、西京还有得救。”

“所谓巨厦之倾,一木不能支,大势已去,时不再来……为何你们不早来告诉朕……”隋炀帝眼神涣散,口中喃喃道:“朕江都富贵,享之不尽,何必定要东、西京……”

“皇上性情毅然,一有上谏者,随即下令赐死。如此一来,还有谁敢再进言?”王义再次伏地大哭,“倘若我早早便来劝说,恐怕我的尸骨都已化为尘土了。”

“罢了,自古安有不亡之国,不死之主?”隋炀帝接过边上宫女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他回头看着棋盘叹道:“人生也如下棋,不可能长胜不败。假如败局注定,那只能坦然面对。”

听到这话,我心底就明白了,隋炀帝还没有昏庸到不了解天下大势的程度,但凡是帝王的,都犯同一个毛病,那就是虚荣心,也许就是因为太清楚如今大势已去,所以他才无法面对这一切,把一切烦恼全抛诸九霄云外,心中仅剩一个念头:既然身为帝王,就当把人间乐趣饱享,哪管它叛乱硝烟四起,哪管它兵连祸结灾民流浪,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沉溺在温柔乡中。

王义哭道:“我今日既敢来说这番话,死又何憾?我并无他求,只求能以此身报皇上数年知遇之恩。如今天下方乱,愿皇上多加保重,我虽死而无憾!”说着,他刷地抽出怀中的短剑。

“王义,你这是要做什么?!”隋炀帝大惊,急忙伸手阻拦,“不可!”

王义坦然一笑,短剑在脖子上轻轻一划,便倒地死去了。

隋炀帝长叹一声,慢慢坐回软榻上,“传旨,厚葬王义。”

“是。“几个侍卫上前来,把王义的尸身抬了下去。

又上来几个太监,七手八脚,就将地上的血渍擦得一干二净,所有的痕迹在一瞬间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

隋炀帝似乎没有要终止棋局的打算,他手中紧捏着一枚白子,却一直没有落下,因为此时白子在不知不觉中已被黑子困住,只盘踞住棋盘左上角,仅存一线生机。败局已经形成,不管他走哪一步都可能是败。

“皇上,局势已定,为何仍举棋不定?”我看着隋炀帝紧皱的眉,轻轻问了声。

隋炀帝不答反问:“听你这话,你似乎已有良策能使白棋脱困,能否透露一二给朕?”

我才想说什么,立即便忍住了,“观棋不语真君子。如何控制手中的棋子,该由下棋的人自己决定。”

隋炀帝大笑道:“古语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相信你必定看得比朕清楚、透彻。”

“我……这话不假,但,”我半闭着眼睛答道:“但我如今已身在局中,进退皆不由我,局势自然也无法透彻看清。”

隋炀帝长叹道:“朕自知无望反败为胜,只需使白棋脱困便可。”

“从棋面上来看,虽然白子陷入困境,黑子已占上风,但白子仍是暗藏杀机,”我略一沉吟,伸出手指着棋盘,“如今黑子已长驱直入,拥得半壁江山,白子则盘踞棋盘左上角,双方相持不下,黑子如果要攻陷白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白子只需守住这一方寸之地,不贸然突进,保住后方,他日仍可东山再起。”

隋炀帝听后又叹了一声,稍稍思索,取一子放在最下边,这一子正落在绝处上,此子有可能盘活了棋路,但更容易使他提前溃败,他敛眉沉声道:“我一直深信,胜向险中求。”

“呵……唉……”我是笑也是叹,轻轻落下一子,放在最上边的星位,黑子立刻连成一线,将白子团团围住,当真是滴水不漏,白子再无生还的可能,“皇上,我赢了。”

一子错,满盘皆输。有种无奈,叫做大势所趋。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身陷险境(上)

雪花纷飞,裹着风、挟着冷,落在我的脸上,撩拨着我的眼。

江都的风雪,很湿、很柔,没有北方大雪来势汹汹的逼人气势,也没有凛冽北风呼啸而过的强悍。

“唉……”我靠在中庭长廊的柱子上,抱着双臂仰天长叹。

庭院中的几株梅花仿佛洞晓了我的孤寂与无奈,早早地开放了。

我还要留在这里多久?莫非我真的要看隋炀帝自溢离宫么?见证这隋朝最后的灭亡么?

我又叹了声,抬脚想往后庭走去,便见玉儿小跑着朝这儿来了。

玉儿气喘吁吁地说道:“风,风护卫……你在这里啊,害我好找……”

“呵……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我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找我什么事?”

“恩,恩……风护卫,这个,这个给你!”玉儿扭捏着从兜里掏出块锦帕递给我,“谢谢你那日救了我!”

“这,这是……”我疑惑地接过,“这是谢礼?”

“你说是就是吧……”玉儿讷讷地应着,别过脸去。

虽然只能瞧见她的侧脸,不过我敢打赌此刻她双颊上已布满红晕,她眼底的羞怯之情更是无庸置疑。

她眼眸中闪烁的神采是……是爱慕?!不会吧?莫非她对我……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那,那风护卫,你收了锦帕,是不是就……”玉儿抬头看着我,见我只呆望着她却不发一语,她的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咬了咬唇,忽然一跺脚,掉头跑掉了。

“玉儿……”我想去追她,脚却像在地上生了根,一动也不动。

“唉……”我叹息着摇头,啼笑皆非,我女扮男装只是为了方便行事,为什么会去惹上这样的麻烦?

“呵呵……”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笑声,我一惊,转身看去,宇文成都正倚在假山上笑吟吟地看着我。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不由苦笑,假山还真是“藏污纳垢”之地,这么多人都喜欢躲在假山后偷听偷看,“你都看见了?”

“是啊,我全听见,全看见了。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向你示爱,你理应表现出男子气概,欣然接受她。”宇文成都慢慢走到我面前,不忘调侃,“呵呵……但我看你的神情,似乎想落荒而逃……”

“你还笑?幸灾乐祸可不是君子所为。”我悻悻地应了句,抬脚跨上石阶,踩在碎石小径上,往后庭走去。

“好,我不笑了。”宇文成都收起笑脸,大步跟了上来,将我拉到墙角处,见四下无人,他才轻声说道:“这几日你都没有回将军府,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你商量。司马德堪已经依计行事,他邀同裴虔通秘密召集禁军,正在各个游说,相信不久禁军便可在我们掌控中。”

“那很好啊,恭喜你了,大事可成。”我冷淡地应了句。

“只是不知如何应付那宫门外的数百名守门宫奴……”宇文成都皱了皱眉头。

“我先前不是说过,找人多拿些金银去贿赂那专掌官司的魏氏么?”我不耐烦地说道:“莫非将军舍不得那些金银珠宝?”

“我怎会吝啬那些金银珠宝?只是那魏氏性情古怪,轻易不与人交好,”宇文成都叹了一声,“司马德堪、裴虔通费尽心计,也接近不了她,再拖延下去,恐夜长梦多……”

“原来如此……”既然司马德堪、裴虔通都不行,那应该让谁去呢?我左想右想,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那就是令狐行达。这个令狐行达不久之后,将会独自一人拔刀入宫,擒住隋炀帝,用他的一张利嘴驳得隋炀帝无语应对。如此人物,做个说客一定不成问题。

我开口说道:“将军,以我看,找令狐行达去说服魏氏吧。”

“令狐行达?”宇文成都一愣,“他行么?”

我点点头,“这人做事沉稳,巧舌如簧,一定能说成此事。”

宇文成都这才面露喜色,“好,我信你,晚时我便将他找来。”

“恩。”我面上平静地答应着,心中却有了打算,等到宇文父子闯宫杀隋炀帝的时候,宫中一定大乱,那时谁还顾得上我,我就趁乱寻机逃走吧。想着,我抬脚继续往后庭走去。

宇文成都边走边和我说着:“听说那李密渡过了洛河,在黑石重创了王世充,而后他又发动突袭杀死翟让,如今瓦岗军真是势不可挡。”

“恩,那李密确实有才华,他这次大败王世充用的是‘围魏救赵’之计,假意抄袭隋军黑石大营,使得隋军回转,但实意却是攻击回救黑石的王世充主力部队。但此人刚愎自用,并非成大事者。”我不以为意地说道:“瓦岗并非是李密一人的天下,还有许多人是翟让的旧部,他这次杀害翟让绝对是不智之举,如此一来必定种下将士互存戒心、离心离德的祸根。且他错估了形势,以为占领了东都,天下就是他的囊中物了。”

宇文成都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哦?依你所说,这李密并非最终得天下者?”

“恩?啊?”我被他这么一问,忽然心生警兆,糟了,我又说得太多了,太快了。这时李密还没占据东都呢,我这不是不打自招么?我遂轻笑着掩饰,“呵,说笑而已,我只是估计那李密下一步必定会抢占东都……呵,再说了,我又没有诸葛孔明那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的本领,哪里知道将来谁会得到天下?”

“是么?据战报说,那太原李渊已攻下长安,如今连河东也在他手中。”宇文成都也没有追问,他转换了话题,“此次李渊的次子李世民功劳最大,听说他谋略过人,英勇非常,率李家军一路直取长安,攻下河东。你听说过此人么?”

“我……”我该庆幸他转换了话题吗?但他这个问题我更不想面对,那个人我更不想提起,“他,我没听说过……”

其实我知道,这次就是李世民主张先入关直取长安,因为一旦拿下长安,河东自然就不战而降。而李渊正是采纳了他的意见,兵分两路,一路取长安,一路继续围困河东。果然在长安攻陷后不久,河东守将见大势已去,自然就开城投降了。

而李世民紧接着就会统帅大军南北征战,几年之中,先后平定了李密、塞建德、王世充、刘武同、刘黑兰、萧铣、薛仁杲等割据一方的枭雄,建立了无数功勋,为他将来夺权称帝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局势都顺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世民……我抬头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他那里现在也在下着雪么?他如今在做什么呢?是否还记得在他的生命里曾经有我这么一个人呢?

“明,你身子不适么?”宇文成都见忽然我不言不语,关切地问道:“为何你的脸色如此苍白?”

“我,我没事……”我敷衍地应了一句,忽然一脚踏空,身体失去重心,直直地向前摔去。

“当心!”宇文成都低叫了声,伸手紧紧搂住我的腰,将我拉了回来,“你在想什么?前面是阶梯啊!”

“我……”我低头一看,脚下果然是长长的阶梯,我险些就从那阶梯上滚了下去,我惊魂未定,靠在宇文成都怀里倒抽了口凉气。

宇文成都一边抚着我的背,一边轻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我,我……”我慢慢地稳定了心神,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陷在宇文成都的怀抱中,随即觉得有些不妥,才想发力挣脱,他却收了手臂,将我搂得更紧。

“明……”宇文成都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垂下头在我耳边低喃道:“你知道么……”

“我……不,将军,快放开我……”我立刻慌了手脚,不明白形势为什么一瞬间就变得如此诡异,才想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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