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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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残天-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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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千帆内疚地点点头,退入自己房间,立即反手掩门。
周晓娥取出丝帕来,在额上拭了拭汗,这才对李玉道:“这丫头年纪轻轻,灵秀开朗、文武全才,谁料闺房却是那般面目。”
“比你我的客房还……还古怪么?”
周晓娥叹道:“才一进门,屋正中便摆着一副惨白的头骨,在一个青铜的架子上冒着烟,她告诉我说是骆驼头骨,掀开顶盖给我看,原来是个香炉,她从关外捡回头骨来自己做的。这倒罢了,我转身去看那矮几,矮几的四条腿,居然是用兽骨接上去的。”
李玉啼笑皆非地道:“你不去想便是了,何以如此惶惧?”
周晓娥道:“满屋子刀光剑影!而且,她连睡觉都很古怪,兽皮也不用。”
“难道睡地上不成?”
“哪里!她从顶部在房间正中悬了根麻绳,将麻绳往自己脚上一缚,另一头一扯,她便头上脚下地倒悬屋中,说是一边睡觉一边练轻功。”
李玉失笑道:“难不成她要你也学着倒卷珠帘么?”
“那倒没有。她为我铺了张兽皮,御寒之物乃是一张羊皮,枕头却是生铁所铸。我便不要枕头,勉强躺下去。哪里知道这一躺,往上一看,顶上挂着一对眦牙咧嘴的黑白无常,不是画的,是铁皮做的。她告诉我,里面设有机关,藏了迷烟和暗器,若有人入夜来偷袭她,必着此道。”
李玉莞尔道:“你蒙着眼睛就是了,怕什么?”
周晓娥哼了一声,恼道:“说起来容易,让她借那间卧室给你住一夜试试。”
李玉一想起房中陈设,默不作声了。
周晓娥又道:“我就想不通,同样是一庄之主,你看西门三庄主何等雅致。这位北宫五庄主,人又伶俐,文采也不凡,为何居所却是这样地以吓人为乐事呢?”
李玉道:“可是与她的闺房一比,我们的房间简直就是净土了,可见主人还是诚心待客的,我们不如蒙上双眼将就一夜罢。”
周晓娥勉强点头:“只好如此!”
天色尚早,李、周二人了无睡意,便推窗观景。但见窗外池中的东北角立着一幢水榭,暮色之中虽然不甚清晰,却也隐隐可见一条钢索连着台阶,钢索的另一端则连着“临风居”的船舷。
周晓娥道:“那幢水榭倒也别致。不知是哪位庄主的居处,可比这位五庄主的居所像样得多啦。”
李玉笑道:“这位五庄主刁蛮淘气,又是庄上年纪最小的,自然多受些宠爱。你看在她虽然任性却并无歹意,又是诚心邀我们来作客的份上,就不要介怀了,既来之则安之罢。”
抬头忽见檐上垂着几个球状物体,大小犹如小儿头颅,不知何物。
周晓娥心中一紧,惊道:“那又是什么机关?快把窗户关上,若是误触机关,可就大事不妙啦!”
李玉心里发毛,慌忙将窗关紧。
两人犹自惊疑,客北斗忽在房外叩门道:“客人就寝了没有?大庄主吩咐送茶点过来,请客人宵夜。”
周晓娥前去开门,见客北斗托了个木盘进来,向两人笑道:“大姑娘料到二位初住‘临风居’,必有诸多不适,特吩咐观星、数星来送茶点,好教贵客安神定气,先过了今晚,再移居他院。我们五姑娘年少疏狂,怠慢之处还望体谅。”
茶点端上,乃是两盅参汤、两碗鱼羹及两小碟精致面点。
李、周二人也不客套,谢过以后即入座用餐。那鱼羹入口滑嫩鲜美,周晓娥只尝了一口,便称赞不已。
客北斗道:“此乃我巾帼山庄的名肴,外间是吃不到的。鱼羹名‘巾帼羹’,面点乃是‘须眉饺’。”
李玉笑问:“二名何解?”
“我们这池名曰‘洗剑池’,乃是活水,出洞宫山西北的龙泉溪。池中有两大特产:浅水处那种鱼长有胡须,便取名作‘须眉鱼’,用作面点之馅,也可以蒸烤而食;深水处那种鱼,外观斑斓绚丽,便名曰‘巾帼鱼’,专门用来做羹汤。这饺子馅是‘须眉鱼’做的,那鱼羹是‘巾帼鱼’烹的,是以得名。”
周晓娥拍手笑道:“好个古怪的羹汤面点,却也有趣!”心念方动,又问道:“刚才推窗,见檐下吊着几枚球体,那又是什么东西?”
“檐东头所挂的十枚球体,乃是五姑娘植的一种奇异果实,对面姑娘房外乃是檐西,栽的则是一种奇异花卉。这东西两侧的花朵与果实,要到每年重阳日的黄昏方可食用。”
李玉奇道:“什么奇花异果如此古怪?栽种于船檐东西两侧不说,还要定日定时方能食用?”
客北斗笑道:“花名‘岁岁痴’,果曰‘年年泪’,便是我们船上东西两头布幡上的那副对子。至于怎生食用、是何滋味,你们明天就知道了,不如我先卖个关子。”
两人一想不错,便相视而笑,不再多问。
客北斗等他们用毕茶点,收拾好餐具即告辞而去,李玉也跟着推门回房。一出门,见迎风、追风二僮亦收拾了碗碟从白妙语、梅淡如房里出来。白妙语自行关门就寝,并无异样,梅淡如却呆立门前,一脸的诧异,想必是跟李、周二人一样,初入山庄,对“临风居”中满眼的离奇古怪迷惑不已。
当下各人回去安寝,一夜无话。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忽闻窗外有兵刃撞击之声,似是有人在恶斗。
李玉惊觉之下披衣而起,窗外早现曙色,原来已是第二日了。
推窗望去,隔壁也伸出一个头来,乃是被吵醒的周晓娥。再循声望过去,只见连着船舷与池中水榭台阶的那条钢索之上,竟颤微微地站着三个人:两个蒙面人中间夹击的,正是北宫千帆。而她则一手握短剑,一长执长鞭,神色郑重地临风而立。
等李、周二人更衣下楼,正见迎风、追风、白妙语、梅淡如、客北斗及一个面貌清秀的黑衣少年,早已站在船头观战。
梅淡如忽向那黑衣少年道:“‘土尊者’,什么人敢如此大胆,竟在重阳节挑战五庄主?五庄主可需要援手?”
那被叫做“土尊者”的,正是越北极。
越北极摇头道:“五姑奶奶最是心高气傲,千万不要轻易施援、惹她恼怒。我只是奇怪:此二人入庄偷袭而不被察觉,可见武功之高。而且,他们对山庄内所设机关陷阱的防备能耐,也高出寻常武林人士许多,此二人究竟是谁?”
忽听“啪”的一声,是白妙语按捺不住僵持场面,扬手掷了一粒铁莲子过去,正中一人脚上的“曲泉穴”。岂料中暗器的那人恍如铁铸一般,毫无反应。
客北斗心里也是一阵焦躁,“嗖!嗖!嗖!”三声,掏弹弓弹出三粒铁珠,射向另一人眉心的“印堂穴”,那人不过将头微微一侧,便躲过了这三粒铁珠,身体的其他部位仍然没有丝毫动弹。
一时之间,在场者无一不惊。
梅淡如见他们如此身手,心中一凛,脱口道:“‘达摩渡江’,好轻功!”
北宫千帆忽地娇叱一声,飞身而起,双手齐出,剑刺右边那人的头顶“百会穴”,鞭拂左边那人的面门。
左边那人脚下一虚,身躯稍矮闪过长鞭,再向后急跃,跃上了船顶,站在“临风居”那面大旗下嘿嘿冷笑。
右边那人眼见剑锋即将触及头顶,却不闪不避,轻轻伸了根食指出来,看似缓慢,然而剑出如风,却被这缓缓伸出的食指轻轻一拨,就轻描淡写地将此杀招化解开去。
这一边,客、越、迎风、追风四人足尖一点,一起跃上船顶封住了另一人的四方退路,拔剑与他对峙;那一边,北宫千帆则再度挥出长鞭去卷那人的下盘,岂料那人一跃,跃到了船对面水榭的顶上,依然是意态悠闲,毫不将她放在眼中。
梅、白二人不好插手庄中打斗,只好分立李、周二人身旁,以作护卫。
梅淡如惊疑不定,心中暗自思忖道:“若论武功,此二人可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而与北宫姑娘交手的那个,更是数一数二的高人。看他这身手,与我少林寺必有渊源,恐怕以福居师伯祖的修为,也不过如此了。巾帼山庄名声不错,这位北宫五庄主虽然刁顽,却也算热心好客,怎会惹来如此劲敌?”
这一边船顶,五人对峙,气氛紧张;那一边榭顶,北宫千帆与那蒙面怪客翻滚腾挪之间已斗了近百招。可是无论她如何变通机敏、进攻退守,对方只在挥袖扬手之间便轻巧化解,却又似乎并不急于制服她,只是存心戏耍。
梅、白二人看在眼中,暗暗着急,却无计可施。
周晓娥低声道:“不如想个法子去通知援兵罢。”
一语方毕,东面已有人扬声喝道:“什么人胆大包天,重阳佳节擅闯山庄,还敢在‘分雨榭’捣乱?”人随声到,拔剑跃上榭顶的,正是东野浩然。
北宫千帆忽地嚷道:“走开,不要你帮忙!”尖叫一声,挥鞭扫向赶来援手的东野浩然,将她逼退,看来似已气得几近癫狂。
便是李、周二人不懂武功,也已看出北宫千帆远远不及那个心存戏耍于她的人,见她居然暴怒到打自己人,不禁相顾摇头。
东野浩然惊愕之下飘然跃退,既无奈又好笑,正在发愁,忽地面色一喜,转头朗声道:“大姐、三妹、四妹,风丫头气得又发疯了,你们快来!”原来,各院庄主都率了侍僮侍女,闻声飞奔来援。
北宫千帆大喝一声:“你们都到一边去,今天制不了他,我就卖了祖宗跟他姓!”听她怒吼,就知道她已然狂怒至极。
梅淡如见她已经气得脚步虚浮、剑锋偏斜、鞭法凌乱,不禁暗自叹息:“来者武功本就远胜于你,你若沉着应战,还可以多撑几招,这样心浮气躁、敌友不分,却败得更难看了。毕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修为尚浅……”
忽听一声惊呼,只见北宫千帆剑、鞭齐出,被那人再度轻易格开,她自己却收势不住,几个踉跄,“呼”地往下跌去。情急之下,但见她长鞭一挥,好容易卷住榭顶的一角——就这样,北宫千帆便晃晃悠悠地悬在了半空。
星、云、月、雷四女皆是大惊,一起奔到她身下,四双手臂交握一处,“织”成一个小小平台,打算以此来接住颤巍巍悬在半空的北宫千帆。
其余人见此凶险情景,也大为惊诧。
白妙语尚在喃喃自语:“何方高人?如此武功却用来戏耍于人,可恶之极!”正文 上——第六回 风情渐老见春羞
渔父
——李煜
浪花有意千里雪,
桃李无言一队春,
一壶酒,
一杆身,
世上如侬有几人?

北宫千帆晃晃荡荡、摇摆不定,似乎无力往上跃,却又不甘放手坠下,让四女将她接住,索性就这么悠悠地悬了在半空。
那人呆了一呆,似乎不相信她竟然如此不济,见她不愿落下,便伸手去拉长鞭,想将她提上去。
李玉心中暗道:“五庄主这下子脸可丢大啦!嗯,这位高人也算不坏!”眼见她被对方提了上去,心中稍稍放宽。
北宫千帆似乎并不买帐,居然以自身内力往下硬扯,众人见了,都暗暗摇头。岂知她往下一扯,即借势上跃,在那人的愕然之下已绕着他转了几圈,趁机出手如电,以长鞭缚了他的双腿。
那人一省,向上跃出,强欲挣开束缚,未料北宫千帆先发制人,蓦地跃到他身后,剑锋倒转,已抵住他的后颈。
那人嘿地一声冷笑,反手卸她肩骨。
梅淡如脱口道:“少林卸骨手,庄主小心!”
却见那人的手掌刚刚搭到她肩上,便缓缓向下而垂。原来是她另一只手食指拇指相并,以锁指掐住了他的咽喉。
北宫千帆娇笑道:“卸骨术、钳喉爪,哪个比较厉害?刚才发誓,若输了就卖掉祖宗跟你姓,可明明是你输了,我却要吃亏,岂非上天不公?”
众人听她这几句玩笑,都大感诧异。那人已被她挟制着,背着她一跃而下。
四女呆了片刻,忽地松开交握的手,齐声笑道:“左护法,怎么和风丫头开起玩笑了?”
“临风居”顶上,迎风、追风、越北极、客北斗四人也已愕然收了兵刃,向另一人道:“右护法,你也开玩笑来消遣我们?”言毕,五人也跃了下来。
梅淡如、白妙语相顾恍然:来者正是“逍遥宫”的左右护法——“冷面秀才”北宫庭森、“热肠书生”顾清源。
李玉与周晓娥则暗自好笑,眼见如此前辈高人,居然为老不尊到来偷袭自己的女儿与门下弟子,实在胡闹之极。
只见那扯下面巾的中年人顾清源面目清癯、神态狂诞,一见可知乃是武林怪杰。另一个中年人似乎年纪稍长,乃是一个唇红齿白、星眸玉面的美男子,正转头向背上的女儿呲牙咧嘴,十分慈爱亲切。
“风丫头,何时把爹的底看出来的?”
“我从窗户窜出去之时,伸鼻子一嗅,就嗅出你来了。不过开始两招,把顾叔叔错认作了娘,还是眼力不济!”
“你是嗅到爹随身佩带的‘如意香囊’了罢?”
北宫千帆在他肩上一敲:“我正奇怪,若是有心偷袭,怎会敲窗唤我起床更衣——哈,老鬼,你就不怕我跃出窗那会儿向你放出迷烟暗器么?”
“下来,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的爹会偷袭女儿?我们过满了七七四十九招,还是我抢了先机,这次你跟娘赌的是什么注?”
“不过赌了一文钱而已……滚下来!”
“一文钱!我只值一文钱?……不下来!”
“春秋时候的一枚刀币——可以下来了?”
“这还罢了……还是不下来!先说,什么东西做我的寿礼,老鬼?”
“你想要武功秘笈还是棋谱琴谱?爹全都依你!”
“你是送礼还是送晦气?明知道我懒!就你和娘的那两块破牌子,还差点害我让人灭了。”
“有胆子灭你的人,连爹也要甘拜下风、五体投地了,谁这么大智大勇?你还是先下来再说——唉呀,风丫头,你干什么?”原来头发被宝贝女儿拔了一绺,待他反手去打,她已躲到了顾清源身后。
顾清源笑叹道:“当世之中,若真有敢灭你、能灭你的英雄,不但是你爹娘,连我也会为此人立一个长生牌位!”
李玉眼见这父女叔侄间,长辈无威严风范,晚辈无恭孝之礼,与梅淡如相对瞠目不已。
北宫千帆笑闹够了,才想起将新朋友介绍给长辈认识。
梅淡如想到北宫庭森不但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且份属高自己两辈的同门长辈,便要上前去行大礼。岂知北宫庭森一托他腰部,教他不能叩拜,再微微一笑,权作受过一礼,转头去与众人叙话,不再多言。
白妙语笑道:“见识了罢?风丫头虽然无论仪容、身手、文采、德行皆属下品,却连北宫伯伯这个做爹的,也怕她三分呐!上次听旷姑姑说,五年前山庄初建,北宫伯伯也是深夜造访,被风丫头觉察出来,开了机关,把她爹足足困了两个时辰——以北宫伯伯的武功与才智,也要两个时辰才出得来,所以你们切记,夜袭巾帼山庄,一定是自讨苦吃!”
北宫千帆回头洋洋得意地做个鬼脸,才转头向迎风、追风道:“人既来齐了,不如一起去‘分雨榭’用早餐,你们去准备罢!”吩咐完,又一把拉过客北斗,在她身边一阵嘀咕。客北斗微一踌躇,忽然一脸顽皮地点点头,偷笑着跑开,不知做什么去。
李玉一抬头,见这“分雨榭”正是昨夜船上所见的水榭,题匾的笔迹圆润含蓄,毫不似“临风居”那般狂诞,题款乃是“东诸葛”。联曰:
忆苍茫脚踏浊世雾
凭浩荡肩挑红尘霜
北宫千帆忽道:“怎么没见东土姐姐来帮我打架?真不够意思!”
东野浩然笑道:“东土昨夜回得晚,这会儿也不知醒了没有?你可不许去扰她清梦!”
一想到东西女诸葛都不过是庄中侍女,却有如此品貌文采,一眼瞥见游西天的飘逸出尘,周晓娥心中纳罕道:“‘西诸葛’如此,‘东诸葛’想必亦非凡品罢?”
众人进“分雨榭”楼下大厅坐下,依例北宫庭森、顾清源、梅淡如、白妙语、李玉、周晓娥一席,星、云、月、雷、风五女一席,到场的侍僮侍女为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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