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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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残天-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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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请不如偶遇!”严子钦跳下马来,笑道:“我是去鄱阳湖访友,顺道游庐山,昨儿已游览了一日,现在要去拜访朋友去。”
北宫千帆微笑道:“我是前天夜间到的,打算充饥之后下山投宿去。”
“遇到我,不如同去鄱阳湖泛舟遣怀如何?投客栈不如去我朋友那儿叨扰几天。”
北宫千帆从小与庄诗铭、沈独贞、严子钦、严子铃等几位丐帮后辈混得甚熟,不分彼此,听他说有朋友住在鄱阳湖畔,正要欣然同往,忽想到现在自己是委婉含蓄的“西门逸客”,只好推拒道:“我与你的朋友素不相识,如此冒昧而去,岂不造次?”
严子钦皱眉道:“我的朋友难道不是你的朋友么?偏你顾虑多!若是风丫头,不用我相邀,也会兴奋得手舞足蹈,非要跟着我去拜会不可。也不知道你们两个风格差那么远的丫头,怎么反而最投缘!”
北宫千帆矜持完了,再也忍不住好奇,立刻点头,柔声道:“既如此,就先叨扰两天罢!”
严子钦奇道:“两天?对了,你是出来寻风丫头的罢?她古灵精怪,只有别人被欺负的份儿,你只担心她不要弄到处处狼籍才好!”
北宫千帆忍不住暗暗切齿:“哼,背着我就这么损!一定是不得传心姐姐芳心,心情不好。懒得跟你计较!”心里同情他的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便就此作罢。
两人胡乱裹腹一顿,便一同策马下山。黄昏时分,已至鄱阳湖畔的一户大宅:朱栏翠阁,虽流俗却也算有点气派。
抬头只见“拥翠庄”三字,北宫千帆忽地心头一动,只觉得有些眼熟,随即又想道:“子钦哥哥的朋友,自然多是江湖中人,你听过‘拥翠庄’之名也不奇怪……在哪里听过,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入庄之后,严子钦与她在厅中坐下,一个庄主模样的中年男子迎出来寒喧,自称“崔晋”,对“巾帼山庄”大表敬仰之意,言辞十分得体。北宫千帆微微一笑,只觉得“崔晋”此名更加耳熟,却始终想不起此人与何事有关。
不经意间一瞥,见他端坐如钟、气息沉定,想必为武林高手,身手不弱,心中更是诧异。
北宫千帆与崔晋并无交道,料想西门逸客与他也不算熟识,光拣些江湖逸闻与他淡淡闲聊,匆匆用了晚餐,便推说疲惫,让丫环带自己去客房休息。
在房间整理了一会儿身边药品、衣物,忽听窗外一声轻呼:“邀月,睡了么?”
北宫千帆素来与他混得甚熟,也不多想,便推门笑道:“没睡呢,有事么?”
月光下,只见严子钦托着两小坛酒,向她笑道:“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谷雨’啊,怎么不记得?”北宫千帆见他微有失望之色,才“呀”地一声省道:“对不起,怎么忘了‘谷雨’日乃是你的小寿,该打!”想到西门逸客不会如此气急败坏,忙不迭地咬咬舌头,将脸上线条拉得柔和些,轻声道:“真是惭愧,竟没备下一份礼物送你,请别见怪呵!”
“那就陪我喝一坛好啦!”严子钦跃上屋顶,扔下一坛酒给她。北宫千帆正自内疚,见他不生气,还请喝酒,也连忙跃上屋顶坐在他身边,接了酒坛拔塞一闻,乃是上等汾酒。杏花村汾酒,有“仙酒”之誉,色香味为其三绝,晶莹透明、清香纯正、回味生津。北宫千帆虽更爱酸甜苦辣香互掺的西凤酒,却也知道这汾酒是难得的上品,不可不尝,便仰头饮了一口。
严子钦与她的酒坛一撞,自饮了一口,北宫千帆也跟着来了一口,脱口便想赞“好酒”,忽想起西门逸客最不擅饮,生生将这句赞美和着酒吞了下去,抿着嘴又轻轻地啜了一口,暗自怨道:“早知道就扮二姐了,二姐酒量不错!”
严子钦见她沉吟,便笑道:“是酒不好,还是陪饮的人不对?”
北宫千帆忙道:“哪里,好酒好兄弟,好得不得了!”说罢,又轻轻啜了一口。
严子钦道:“好酒好兄弟,就该不醉无归。干!”与她一撞坛,又自己喝了一口。北宫千帆不迭地陪着也啜了一口,瞥他一眼,暗骂道:“又不是和我风丫头拼酒,明知三姐易醉,这样胡灌,偏偏遇到扮三姐的我,有佳酿不能剧饮,更是折磨!哼,不懂怜香惜玉,吊死鬼才会喜欢你,活该!”
想到是他的寿辰,又陪着“啜”了几口,碍于扮的是西门逸客,只好星眸半扬,故作醉态地道:“会须一饮三百杯……与尔同销万古愁。”舌头越说越大,酒坛自手中滑落,骨碌碌滚下去,摔得粉碎。
严子钦见她摇摇晃晃,叹道:“这便醉了?早知道就不让你喝!”伸手扶住她跃下去,将她搀进屋放在榻上,轻声唤道:“邀月,你真的醉了么?”
“醉……醉什么?再来三百杯!”
严子钦又低唤两声,见她没有反应,便吹灭烛火,起身将窗户关好。北宫千帆见他如此细心周到,会心笑地道:“这才是我的子钦哥哥嘛!”
忽然间感到耳鸣目眩、天旋地转。北宫千帆是巾帼山庄女子中最擅饮的,小半坛温性汾酒竟致如此反应,实属不可能。诧异之下,暗提一口真气,竟感到丹田中浊气上涌,惊觉之下细细一思量,便知道是酒中被人下了药。
北宫千帆心中暗道:“难道是崔晋下药,意欲加害子钦哥哥?”眼睁一线,见严子钦正慢慢向自己走来,并未倒下,心中稍感宽慰,打算起身告诉他。
严子钦慢慢走近,坐在她榻边,轻叹一声,伸手抚弄她脸上的秀发,俯下头去,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北宫千帆既惊且疑,只觉得他这番举动甚是古怪。再偷偷睁眼看去,不禁吓了一跳,几乎从榻上滚下去——严子钦已除去了自己的外衫,伸出手将她的衣带一拉,白衫松开,又在她脸上轻轻抚摸了两下,起身开始脱自己内衫。
北宫千帆惊怒交急,万不料青梅竹马的好兄弟会有如此兽行,立刻明白了他才是酒中下药之人,只觉痛心之极、失望之至,当下轻叹息一声,“噫”地转过脸去背对着他,以袖掩面,装作熟睡之态,果然听到严子钦又是轻轻一笑,仍自声响,在除自己衣袜。
北宫千帆一袖掩面,另一只手伸入怀中,取了装“清心丹”的药瓶,银牙咬开瓶塞,吸了一粒丹药入口,又偷偷放瓶入怀,吞了丹药暗自调息,心中骂道:“臭小子,区区‘昏昏散’还是我制出来送你们防身的,居然拿来算计我?严伯伯若知道你这么坏,非吐血不可!”
气息渐匀,丹田渐渐充沛。
严子钦又慢慢凑近,拉开她的衣带,除了她的外衫,手缓缓滑下去脱她的绣鞋。北宫千帆已气息调正,便待他将手伸到自己的脚下时,往他掌心“劳宫穴”猛踢一脚,让他吃吃苦头。
“嘿嘿,温香软玉抱满怀,可惜却是乘人之危!”窗外黑影一闪。
严子钦一惊,低喝道:“什么人?”
“坏你好事的人!”窗外黑影跳跃。
严子钦踢起外衫一披,开门冲了出去,冷笑道:“你以为,你还有开口泄密的机会么?”一言未毕,便挥拳上去。
夜行人闪了他几招,依然冷笑不止。
严子钦眼珠一转,忽地捧腹呻吟起来:“你好阴毒,竟然暗算我……”
夜行人一呆,道:“你怎么了?我没暗算……你,你……”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愤怒。
严子钦冷冷道:“枪头的毒叫做‘断魂膏’,还要不要这条手臂,你自己决定罢。哼,你如此运功,血行加速,我再与你过上几十招,你便会毒气攻心去地狱报到了……哈哈哈!”原来是严子钦趁他迟疑之际,插了一只淬毒枪头在他手臂上。
夜行人狂怒至极,挥拳扫腿、虎虎生风。严子钦一边躲闪一边冷笑,只等着看他倒下。
“嘿嘿嘿,身手不错,够狠!心地也不错,够毒!”墙外冷笑声忽起,不知此来何人。
夜行人踉踉跄跄几步,终于跌坐地上,吁吁喘气。
严子钦料他活不了多久,便飞身跃上墙头,欲看墙外来者。岂知向外一望,月淡星疏之下,并无半个影子,惊觉一回首,连院里中了毒的夜行人也没了踪迹。
严子钦刹那间只觉心惊肉跳,冷汗涔涔。“啪”地一声,轮到他跌坐下去了。
正文 中——十一回 秋波横欲流
渔父
——李煜
一棹春风一叶舟,
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
酒满瓯。
万顷波中得自由。

北宫千帆趁严子钦跃墙之际,披衣潜出,施展上乘轻功,随着挽走夜行人的另一蒙面客一路疾奔。夜色中,依稀可见来援的乃是一个女子。
不久,二人在一片林中停下。
夜行客道:“我中了‘断魂膏’,要救我,除齐备‘清心丹’、‘清净散’、‘清凉膏’外,还须有‘兰慧露’除了余毒、不留后患,方可保下这条手臂,先不必管我!”
女子道:“三清圣药我都有,至于‘兰慧露’,再另想办法。你别想得那么糟,我一定能救你!”
北宫千帆几乎惊叫出来,原来这二人竟是董非与游西天。
惊诧之下,又不觉叹息:“严子钦本来与山庄众人感情甚笃,她一直视之为兄长手足,却做出这样为人不齿之举,甚至还要杀人灭口。而现身阻止的,反是被她愚弄过的董非,救走董非的,竟然是游西天。”
董非道:“先别管我了,严子钦那小子不知怎么迷昏了你们三庄主。你再不赶去,恐三庄主清白不保!”
游西天道:“原来勾结英杰帮晋崔的人是他。我把药留给你,三姑娘固然要救,可是也不能弃你不顾。”
“崔晋!”北宫千帆忽想起俞清涟提起过英杰帮中有一位高手姓晋名崔,与“崔晋”正好名姓相反。当下再不迟疑,从树后闪出来道:“我在这里,先救人!”
董、游二人见了她,大喜过望。北宫千帆不及解释,跃上去喂董非服下几滴“兰慧露”,撕开他肩上衣裳,从袖中取出银针,封住董非伤口四周的穴道,对他道:“忍一忍!”一咬牙拔出那只枪头,让游西天在他伤口上撒些“清净散”,待紫血流出,便以内力抵在董非背心为他逼毒。小半个时辰后,紫血转红,毒质已去大半,以“清凉膏”敷上,小心包扎好,再将“清心丹”纳入他口中,让他咽下。忙完之后,这才吁了一口气,自行调息。
游西天见她解毒手法如此娴熟高超,举止亦不似西门逸客那般飘逸优雅,微一凝思,已明究竟。待她调息完毕,便笑道:“风丫头,什么不好扮,扮我们三姑娘?”
北宫千帆一吐舌头,笑道:“今夜若真的是三姐,你才措手不及呢!”
董非本来疲惫已极、昏昏欲睡,听游西天一唤,立刻张开双目注视着她,道:“你真的是五庄主?”
“是呀,正是那个为非所歹、被扫地出门的落难庄主。罪行之一是吊你上树!”
董非一声苦笑,道:“当初年少气盛,惹得中原——不,易夫人伤心,成为董某一生无法弥补之过。五庄主那番教训,实在是太轻了!西诸葛说易夫人如今过得很好,我的良心才稍稍好过些,唉,董非实在,咳咳……”
游西天忙劝慰道:“薛妈妈虽与中原姐姐不沾亲,终究是她娘家最亲近的人了,亏你找到了她,如今她把我们山庄还打点得挺不错呢。”
董非淡淡道:“多谢宽慰,这番话你已说过了五十二遍。”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闭上双眼,斜倚在一棵树上。
游西天惊道:“风丫头,董公子他……”
“嘘,别吵!他毒质尽除、疲惫过度,睡两个时辰,天亮醒来就不要紧了。”
游西天放下心中惊惶,找了件外衫替董非披上,拉着北宫千帆走得远些,轻声道:“我知道你满腹疑惑,我也非说不可。”
北宫千帆好奇已久,便坐下来听她细说。
“四年前董公子被陷英杰帮,是我出手相救的。这事本来不想管,可是无意中发现英杰帮里有人拿‘奈何散’涂到兵刃上。此物芳香非常,一嗅即知。”
“江湖中,连我风丫头在内,会制‘奈何散’的,绝不超过五人。”
“知道,除你之外,另有顾护法、叶前辈、传心姑娘会制,连叶公子都不懂。就因为这样,以董公子的武功本不会输,‘奈何散’见血即扩、顷刻而晕。我见他们以多敌少已属下作,还要用麻药加以暗算,心中不平,这才暗施了‘春眠散’迷昏他们,带走董公子。”
“五年前,我曾制‘奈何散’与‘昏昏散’赠于诗铭、独贞、子钦三位哥哥及子铃、妙语二位姐姐,以备防身之用,哼,今天差点着了自己‘昏昏散’的道儿——现世报!”
“正因为我怀疑到了自己人的头上,才不敢说给你知道,告诉三姑娘,想必她也是不会信的。我便将揣测告诉东土姐姐,连她也不信,只好私下与南星、南山瞎猜。”
“东土姐姐如何不信?南星哥哥、南山姐姐又说些什么?”
“东土姐姐说查无实据,不可胡猜。南山、南星则说我想得太多了,没那么严重。”
“‘奈何散’流到了江湖,首先令人猜疑的,自是我这个混世魔王。顾叔叔无家无室、两袖清风;叶姑姑和大姐夫姑侄相依,与人无尤;传心姐姐乃出家之人,清心寡欲、与世无争;惟独我树敌甚多。可是我在自己人里却没有得罪谁呀,怎么会被这样嫁祸?”
“董公子上个月遇到我,告诉我有人用‘冲天腿’伤人,此人却不是庄公子,内力更加深厚些。”
“好像子钦哥哥……严混蛋的身手和诗铭哥哥差不多,他也会‘冲天腿’的罢?”
“董公子说此人戴着斗笠,听声音似是一位中年男子,看其身形举止却并不认识。后来见此人交了枚蜡丸给‘拥翠庄’的晋崔,我们便约好夜探此庄,他入庄我把风,久等他不回,赶过去这么巧就……”
“亏你在墙外那几声冷笑,解了我的围。”
游西天奇道:“墙外有人冷笑,我如何不知?难道还有其他人?”
“如果墙外解围的人不是你,此事岂非更加复杂?可惜子钦哥哥……严混蛋做了人家的棋子而不自觉,反要杀人灭口,真让我痛心!”
“东土姐姐谨慎敏锐,我们要不要同她商量对策?”
“唉,东土姐姐躲桃花劫还来不及,不要烦她啦,我们从长计议!”
“她那么疼你,你居然咒她犯桃花劫?”
“我没咒她!这事最好先私下告诉三姐,暂勿伸张,以免打草惊蛇!”
“该不会除了严公子之外,你还另有怀疑罢?”
“反正没疑到你头上。放心,不会再有严混蛋第二了。我怕的是知道的人多了,各执一端,反而碍事。何况我担心的是,我们中间有人被利用了还不知道。你也不愿打惊蛇,抓不到主谋之人罢?”
“风丫头,有一件事你可不能瞒我。去年除夕,东土姐姐来送几件摆设时,顺口问三姑娘,你弃庄出走,怎么没见旷帮主出去寻你。她这一问,我似乎有些明白,又不太明白,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东土姐姐真聪明,三姐怎么说?”
“三姑娘说你想逃婚,慌不择路挑了个最笨的法子。虽说得有理,东土姐姐也点了头,看似相信了,我却总觉得你不对劲。你别骗我,到底为什么出走,还把自己搞得这么孤立?”
“唉,你真厉害!不错,逃婚只是原因之一,我怕连累你们——我打算轰轰烈烈在江湖上干一桩惊天动地、集偷骗坑蒙于一身的大事,人在江湖,不就图个永垂不朽么?遗臭万年也可以达以这个目的!总之,不想让你们随我一起臭!没人问起,你最好别说,实在自己人问了,才可以稍露一点口风。”
游西天听得既狐疑又心惊,见她稍整衣冠,起身欲行,脱口道:“你又要做什么?”
“反正不会做善事!昨夜之事你记得原原本本地告诉三姐,我已不想扮她了,先去找家客栈易了容再说。你和董公子多保重!”
“风丫头,听我说!”游西天留不住她,正色道:“你说的胡话我虽不信,但若有人问起我也会这么转述。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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