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萧家真的有心贪便宜黑心地将天麻换成了甘草,那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加上味白苏呢?更有趣的是,那几个小药材铺子,大批量进的药材里边儿,就含有甘草和白苏两味。
如此即可证明,那批药材不是出自萧家之手。
幸好萧家每回都会保留着开单的药方,上边儿还有朝廷的印章,又是保密藏着的,他人一概不知。想是栽赃那人在萧家的铺子里安插了内鬼,将药方泄露了出去,刚巧又没能完全看清楚,这才阴错阳差地让那幕后黑手在药材里多加了一味白苏。
本来拿着朝廷盖章的药方呈上去,便可洗刷萧家的冤屈。但是萧旁却是决定再等一等,他不止想为自己家族开脱,更想亲手揪出那陷害萧家的人来。不除此祸患,日后必定危机重重。
于是萧旁立即就命人兵分两路地去查探,一去查查那些小铺子的底细,二去查查宇文家最近的动向,以及宇文家的那些主子身边有哪些要紧的人物。
而他自己,则是又去了萧家的铺子一趟。
据他所知,透析那张药方单子的人无非四个,除却自己之外,依次是荃伯,铺子的掌柜,和荃伯带在身边多年的徒儿小安。
萧旁最先怀疑的人便是小安,因为此人在铺子里呆的时间最短,而且有些贪财,最是容易被收买。相比之下,掌柜的是萧旁自己亲自选的,人品性子绝对不会出差池。而荃伯,则是萧家的老人了,从祖父那辈儿开始,十岁的荃伯便在萧家的药铺里做事。一直到现在算算也有四五十年了,荃伯一直勤劳能干,怎会出卖萧家?
于是,萧旁先找来了小安问话,岂料小安吓得哆哆嗦嗦的,一直哭着说真的不是自己做的。如此,小安那做贼心虚的心理表露无遗。
虽然并不怀疑掌柜的和荃伯,但是出于公正,萧旁也是找了二人来一一问话。掌柜的倒是坦然,直说非自己所为,倘若真的难逃嫌疑,他辞去这份儿工以表清白也是可行的。荃伯也是言辞灼灼,声称自己的心是向着萧家的,日月可鉴。
如此一来,萧旁就完全锁定了小安。
正想着计策要yin*小安招供,不料当天晚上,荃伯就被人杀死在家中。
这个消息犹若一滴冰冷的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里,顿时噗地炸开了。掌柜的和小安均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故而人不可能是他们俩之一杀的,也就证明了并非是他们做贼心虚杀了荃伯制造假象。
答案呼之欲出,只是真没想到,背叛萧家的人,居然会是一直忠心耿耿的荃伯。就在白日里的时候,荃伯还是义正言辞地跟萧旁坦言……
他是萧家的老人,究竟为何会想到要背叛萧家呢?
而且,对方定是安排了人在日夜监视着自己的,否则,怎么可能才查到这件事上,荃伯就立即被杀死了荃伯的死,让萧旁更加地警惕了起来。
人已经死了,任何证据也无,就算是萧旁找来了小安,小安也是哭着说他根本不知道。
只好朝着衙门里报了案,又拿出了荃伯的卖身契来,证明被杀害的是家奴,就算萧家真的有嫌疑,也不会被牵罪进去。在齐国,随意打死一个家奴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杀了一个平常百姓,罪过却是十分大的。可见为奴为婢的那些人地位依旧很低,不过是贱籍罢了。
时间紧迫,萧旁也就没在那件事上深究,只让人安葬了孤苦无依的荃伯,又命小安给荃伯守灵。虽然他背叛了萧家一时,但念在他好歹在萧家耿耿忠心了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死者为大,萧旁不想看到他死后也无安生之地。
深夜的时候,探子来报,有新消息了。
那几间小药材铺子居然是宇文家名下的,只是外面看着是寻常百姓开的,内里的实际主人却是一个姓陈的女人。细细盘查之下,却惊奇地发现,这个陈氏不是别人,却是宇文昊目前最得宠的一个小妾
这个宇文昊是宇文家的主事人,生有两子三女。大儿子宇文轩,三儿子宇文吉。其余三个女儿都相继嫁了人,两个儿子也跟着娶了妻。
想想也觉得宇文一家阴险至极,不仅栽赃陷害他人,更是做得不着痕迹,滴水不漏。幸亏萧旁派去的探子是梁大人拨给他用的朝廷密探,这才将宇文昊那天衣无缝的计划给勘破了。
确定了此事是宇文一族所为之后,萧旁立刻就进行了下一步的计划。
萧旁也没有避讳什么,当时文君华也是在场的,便不由得凝眉问了句:“想来那宇文昊也是个阴狠心辣的,怎会将那重要的事情压在一个女人身上,更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扰乱整盘计划吧。你若是真从那个陈氏身上下手,只怕不够稳当的?”
“这你有所不知,宇文昊虽然是个阴险之人,但却十分宠爱自己这房小妾。为了这个女人,他也不知做了多少荒唐的事情来。连他的正室无端小产,矛头直指那陈氏,他也可以做到不闻不问,继续宠爱着那女人。”萧旁娓娓道来,“所以,从陈氏身上下手,是最好不过的了。”
文君华不禁唏嘘了一阵,这样狼心狗肺的男人,也不知那正室活得该有多心酸。只忽然间,她却想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三日的时候,密探再次来报,将陈氏的相关资料都一一地陈述给了萧旁。
道是,这个陈氏生得面若桃花,娇嫩欲滴的。性子也很是娇俏妩媚,极会哄得人心里甜蜜蜜的。想来,这也是宇文昊十分宠爱陈氏的缘由之一。而陈氏除却那妩媚温柔的外表之外,内心却是阴毒至极。除了宇文昊的正室,其余妾室也受过不少陈氏的残害,性子硬气些的妾室倒也只是小损小伤,性子软弱怯懦些的,却是真正地活得生不如死。
又相继地查了陈氏周边的交际圈,以及陈氏娘家那边的人,倒是真有一个大发现。
这陈氏有个哥哥陈齐,常年无所事事,吃喝嫖赌是样样儿都沾边儿。偏生陈氏现在得势了,这个哥哥便三天两头地悄悄来找陈氏。若是陈氏不依他,少给了银钱,他便总有法子让陈氏难堪百倍。陈氏怕了他了,生恐他影响自己的前程,便每每都应了他的要求,要多少给多少的。
“看来这世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的。”文君华不禁叹道。
“听说最近那陈氏的兄长正好犯了件案子,在青石街那边儿的酒楼里,因为看中了一个唱小曲儿的小姑娘,欲夺之欺辱,不料那小姑娘的爹爹与之反抗……两相斗殴之下,那小姑娘的爹爹当然是敌不过年轻力壮的陈齐的。那陈齐也是喝了些酒,出手重了些,岂料那小姑娘的爹爹身子骨弱,三两下就被打死了。”萧旁微眯着双眼,“待会儿我便要出去一趟,会会那新来的知县张大人,这可是人命关天的案子。那陈氏本就憎恨兄长巴不得他消失,这会儿他犯了案子,陈氏定会拿银钱来打点上下,让知县大人重重地处置陈齐的。”
“所以,借着这个机会跟知县交涉,最好设套让知县配合,对外声称不会判陈齐死罪。如此一来,陈氏急了,定会再次现身衙门,到时候,再想法子设陷阱让陈氏跳,不怕揪不出宇文昊这只老狐狸来。”两相权衡之下,这个办法是跟陈氏沾上边儿的最佳之选了,文君华细细分析而来,忽然就顿了一会儿,游移地问了句,“等等,你说知县张大人?”
“怎么?”
“那张大人的名字,可是叫……张寄倡”文君华的目光有些狂热,一直就知道曾经教导自己的夫子张寄倡考取了功名,来了洛城赴任。自己也嫁来洛城两个多月了,却一直尚未有机会出门拜访他。如今听萧旁提及,若是那知县真是张寄倡,那这事儿可就好办多了
“你怎么知道的?”萧旁不禁有些好奇。
文君华却是真心笑着道:“那就好办了,实不相瞒,这个张大人曾是我的夫子,此事说来话长……我于他也是有点恩情在的,如果你去的时候报了我的身份,他想必会很乐意配合你完成那个计划的。”
如此一来,倒不用费尽心机地去想法子跟张寄倡交涉,让他配合自己对外欺瞒了,一下子节省了不少时间。
文君华说着说着,就发现萧旁又如之前那般定定地看着自己,只得怔怔地又问了句:“怎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脸上有不干净的东西,文君华下意识地摸了摸。
萧旁却是朗声一笑:“只是觉得,任何时候,你好像都能带给我一些意外的惊喜。”我真是得了一个宝贝了。
后面那句话,萧旁唯恐文君华说自己孟浪,便藏在心里没说出来。
交代完相关事宜之后,萧旁便动身出门寻张寄倡去了。
第108章小公子
果然,萧旁报上文君华的身份之后,张寄倡立即就答应了萧旁,愿为萧旁略尽绵薄之力。并还在暗中提了不少计策,都是对萧旁极为有帮助的。如此一来,萧旁心里则更加惊叹文君华这个女人的才华,一时之间惊为天人。
此外张寄倡又与萧旁说了文君华不少往事,都是文君华曾经做过的一些善举,包括她曾经救助过贫困潦倒的自己,没有她的体恤,他也不会有今天。又称赞她天性聪慧,教予她的很多东西,她一学就会,并且很会触类旁通。
这令萧旁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杂乱纷飞,想来自己真是深深地误会了她,这般善良聪颖的女子,怎会是那恶劣残暴之女?这一切的一切,终归都是曾经那李氏所设下的陷阱罢了……
偏生自己还完完全全地中计了,从新婚伊始的契约书,到误解她,冤枉她,还提出纳佟氏进门儿的要求。做了这么多,萧旁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对她冷情冷意的人是自己……彻底醒悟了之后,一时之间,他的心里又悲又喜的。
辞了张寄倡回府,萧旁强撑着笑容对文君华说张寄倡不断地提起她,又说张寄倡提议待事态平稳下来之后,希望他带着文君华前去知县私宅里一聚。
此刻面对仪态舒雅万般美好的她,他实在是难有舒然洒脱的心情,因为隐约间,他感知到,这样美好的女子是不属于自己的。总觉得,她时时刻刻都处于流离之中,也许下一刻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不能拥有她的感觉,令萧旁觉得很是痛苦。
文君华则是以为萧旁在为五日之期的事情担忧烦心,念及这段日子他为了一个家劳苦奔波的,心里便有些微微地软下来了,只得好言劝慰了一句:“没关系的,至少还有两天时日。”
听了文君华这句,萧旁那渐灰渐暗的心登时就重新活了过来,复又笑容满面地重重点了一下头,随后便回自己的书房处理相关事务去了。
看着萧旁离去时的背影,文君华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短短几日相处下来,直觉自己好似重新认识了他一般,在事业上,他精明能干,机智过人,富有责任心。只是在感情上,文君华不禁唏嘘,她还是不怎么认同这个男人。
单凭佟氏一事上即可看出,萧旁到底是个生性薄凉的男人。这种男人,若真被人爱上了,想必那人定会活得痛不欲生罢。
刚想着,身后就有人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儿外夹袄。温暖的触感顿时袭来,文君华转身一看,却见小蛮笑吟吟地站在自个儿身后。
文君华不禁也笑了,借着冬日午后的暖阳细细地看了小蛮一会儿,直觉得双眼都朦胧迷离了。
“少夫人畏冷,今个怎么不多穿些?”小蛮说着又给文君华递了个春花雨露的手炉过去。
手心暖暖的,文君华舒服地抿起了双唇,随后温雅地笑道:“今个太阳正好,暖暖的,又不出门儿,在屋子里穿多了走起路来嫌碍事儿。”说罢便徐徐地走进了内卧,就着窗前靠着的那张软榻坐了下去,小蛮也是跟着走了进来。
“来,你到我边儿上来坐。”文君华招招手,小蛮也不拘礼,径直走了过来,坐在了文君华的身边。
看着面容美好天真的小蛮,文君华的心里每每刺痛,若是小寒还在……该有多热闹的,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个跟自己生得如此相像的女孩儿。
“少夫人?”
“哦,眼睛进沙子了,不碍事的。”文君华赶紧别过脸去用帕子擦了擦,随后又笑着拉过了小蛮温软的小手,“家里真的没一个亲人了?”
小蛮摇摇头,尔后又眉头微蹙:“少夫人这可是不要小蛮了,准备卖了小蛮去?”
看着面前这小丫头焦急难安的模样,文君华微微心疼着,又是温暖一笑:“你想到哪儿去了?但凡有我一天在,谁也动不了你一根头发。”
小蛮的眼里有着微微的动容,最后也不知是对文君华说,还是自言自语:“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是不是别人跟你说什么了?”文君华一直都对小寒的事情保密着,生恐小蛮知道了会在心里落下阴影。其实一开始,文君华选了她,的确是因为她的一张脸。可是日渐相处下来,愈发觉得小蛮也有自己的独到动人之处,便对白露悉心吩咐着,不要让小蛮知道小寒的事情,以免这丫头乱想。
“不是不是。”小蛮忽又笑道,“是少夫人待奴婢太好了,奴婢何德何能,能得到少夫人如此眷顾。”
“这些傻话以后就别说了。”文君华拍了拍小蛮的手背,“你去把白露叫进来罢,这一下午都不见人影儿的。”
小蛮福了福便下去了,文君华自在屋子里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雪景,才见到白露掀了帘子进来。
瞧着白露脸上一团喜气的,文君华不禁笑道:“可是怎么了,瞧把你乐的。”
“少夫人可还记得凤鸣班?”白露说着就走到了文君华的跟前儿。
文君华细细地眯了眯眼,随后双眼一亮:“早几年还去过家里演出的,可他们不是周游列国去了么,怎么又回到了齐国?”凤鸣班那精彩绝伦的演绎直至此刻还活灵活现地浮现在文君华的脑海里,一切都如同昨日刚刚发生过一般,谁曾想已经过了三四年了。
又抬头看了看白露故意正色道:“你忙活了一个下午,原就是做这个去了?”
白露却是笑嘻嘻地继续说:“少夫人有所不知,今个我随着徐妈妈出府办了一趟事儿,正巧听得百姓们都在谈论凤鸣班的事儿。据说这个凤鸣班此次回来,是准备在洛城扎根儿了,可乐坏了洛城的一大帮子人”
“有这等子事儿?”
白露重重地点了点头:“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消息却是准确无疑的。”
文君华细细地沉吟着,思绪又飘到了几年前团圆节的那个夜晚,在文秦氏故去的院子里遇见了那个妖冶的男子江掠衣。他的承诺声声在耳,一切又好似梦幻一般。
又想着这边那五日之期很快就到了,几乎是迫在眉睫。文君华便赶紧打住了自个的心思,焦急起眼下的事情来。
不过不出所料的是,陈氏果在第三日夜晚的时候偷偷地出了宇文府,来到了衙门秘密地会见了张寄倡。张寄倡虽然为人耿直迂腐了些,但是答应了萧旁的事儿就一定会尽力而为。故而对陈氏说得绘声绘色的,直逼得陈氏差点儿落泪跪下求张寄倡,务必要定自己兄长死罪,又说此等恶行不容姑息。
张寄倡的心里不禁唏嘘,居然还有这等心思恶毒的亲生妹妹。最后,没有收下陈氏的银钱,只模棱两可地打发了陈氏。
当时,萧旁一行早已埋伏在衙门之外。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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