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再看自己,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是衣裳完整地坐在这张床上的。
心思百转千回,她不敢确定自己究竟是获救了,还是落入了另一个歹人的手里思及此,便一脸警惕地朝着男子看去。
他被文君华看得有些无奈,随后便自嘴角扯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解释道:“我刚好经过那里,听到有人呼救,便过去行侠仗义了。”
文君华面上一怔,再细细瞧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不知不觉间,她总觉得这人有点面熟,自己好似在哪儿见过。
他见文君华稍稍放下了些对自己的警惕,便不由得心中一喜,随后微笑着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文君华心里有些凌乱,复又想起了自己方才那个奇怪的梦来,便急促问道:“小寒呢?就是跟我一同被困的那个小姑娘”只要一想起自己昏过去之前的场景,她的心就不禁一提,小寒最好不要出什么事,否则……
不过,就算小寒真的不幸被那些人……她也得想办法好好安慰小寒,小心呵护着如惊弓之鸟般的她,直至她重新站起来。
她一定要死守这个不光彩的秘密,然后看着小寒高高兴兴地出嫁。
片刻间,她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殊不知,她即将知道的消息,其实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糟。
为了不让文君华的情绪过于激动,他只好暂时先错开这个话题,勉强笑道:“你再仔细看看,可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放肆”文君华此时已经恢复了几分以往的神智,此时见这男人不仅跟自己同处一室,还这般肆无忌惮地跟自己谈话,文君华心中不禁一恼难道,他不知道女儿家的名声比她们的命还重要么
“好好好。”男子忽然举起双手来,无奈一笑,这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啊?初见时,她救了自己,那善良的脸容便一直是她的标志。可是今日再见,却发现,她也有倔强痛楚的一面,并非自己记忆里那般无忧无虑,完美天真。现在再看,才知道,她又开始戴起了自己的面具,以一种陌生人的姿态,坐在自己的面前。
这么弱小的一个人儿,性格竟如此丰富。
忽然间,他的心里涌起一阵欣喜之感,竟在这么短时间内,他知道了她这么多。
“你没印象了,就由我来解释罢。”男子微微一笑,仿佛落在水面上的雨珠般,在湖面激起圈圈涟漪,“我叫乐恬枭,快乐的乐,恬静的恬,枭雄的枭。”顿了一会儿,见文君华恼意又起,乐恬枭便赶紧地接着下面的话道:
“当然,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不过,我们俩的确有过一面之缘。”
“谁跟你‘我们’了”文君华话语方歇,却忽地愣住了……这个人,难怪自己好生面熟……可不就是几月前自己祈福回来的路上,救的那个身受重伤的男子么?不曾想,自己曾经的无心之举,竟在今日起了这么大的作用……
“记起来了?”见文君华面色有变,乐恬枭便高兴地冲着她眨眨眼,随后接着道,“谢谢你上次救了我,这句话我一直没能有机会说,现在终于对着你说出了。”话毕,他还呼了一大口气。
“原上苍真是有眼的,这次我能够绝处逢生,多亏了你出手搭救。”此时,记忆回笼的文君华,已经完全相信了是乐恬枭救了自己。心里又想道,这世上的事情可真是变幻莫测,前一刻的她还身处险境,这一刻的自己,却已经脱离了危险,还遇见了自己曾经救助过的人。此时此刻,遭遇惊险的文君华,早已不再顾忌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话什。在她的心里,乐恬枭便是自己的恩人,正义的化身,跟男女之别等等的身份,毫无关系。
“等等,跟我一处的那个小姑娘呢她在哪儿”文君华的心情刚刚得到一丝放松,便又想起了小寒,随后抬起了含着疑问的眸子,看向欲言又止,眼含愧色的乐恬枭。
心思敏感如她,渐渐地在心底里涌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小寒,她是不是出事了不要紧,你告诉我,我撑得住”文君华声音有些急促,有些不安。
乐恬枭凝眉看她,心中不禁好奇。看她的模样打扮,应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小寒,则是她身边的丫鬟。就算是主仆情谊至深,也不至于如她此刻这般焦急吧。从醒来到现在,她除了戒备警惕的心思,就是挂念着小寒。怎地却从来没有为自己劫后余生而感到高兴呢?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告诉我……”文君华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声音也不禁地跟着抖了起来。隐约间,观乐恬枭的神色,她能够感觉到,小寒出事了……
“她死了。”
轰——
即便是坐在床上,文君华依旧身形一晃,有些不稳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好似惊雷一般,在文君华的心间炸开疼痛麻木的感觉源源不断地袭来,如同蝼蚁啃噬一般,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心逐步吞噬心尖刺痛无比,可是她的眼里,却始终掉不下一滴眼泪来。
前一刻还好好儿的人,自己还跟她有说有笑地在挑着首饰,怎地这刻,就死了
这一切听在文君华的耳边,却好似不真实的谎言一般……
“这不是真的,你骗我……”文君华嘴里低低地喃喃道,好似梦呓一般继而道,“你骗我的是不是……你告诉我,我知道的,小寒她,可能,可能是被那群丧尽天良的贱人给……但是,小寒怎么可能死了呢?”
复又想起了自己醒来之前做的那个梦,文君华的指甲陷进了柔嫩的手心里,以此来提醒自己,这可能也只是个梦境可是……手心里传来的刺痛感在她的心里惊起了千万层浪
“是真的,当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已经被那两个该死的歹徒得逞,后来,她便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持刀抹了脖子。伤口太深,血管断裂,已是回天乏术。”乐恬枭的语气镇定,面上再无方才那明朗的笑容。
又是一个惊雷在文君华的头上炸开
此刻的她,才明白何谓晴天霹雳,即便是前世的自己,临死前的心境,也比不上此刻这般绝望心痛
“你知不知道,那孩子,她才十二……”文君华的脸色苍白如纸,头部嗡嗡作响,声音也越来越低,沉痛的心情如同黑暗里巨大的野兽一般,将她整个吞噬。
她晕了过去,仅余乐恬枭那慌乱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荡。
意识却是清醒的,朦胧间,她又想起了梦里小寒干净明亮地冲着自己微笑的样子。一颗心被啃噬得空了,痛得溃不成军。
犹记得小寒素日里开朗可爱的笑靥,还有那日得知她表兄前来提亲时,她红了眼眶说的那句,奴婢,奴婢舍不得大家。
今天出门前,春分还笑着对小寒说了句,你真是个有福分的,可得好好珍惜啊。
文君华的心里一颤,两行热泪簌簌地流了下来,如今,要她如何珍惜?如何不舍?她,从今日起已经消失于这个世界,老天爷,你要她如何珍惜,如何不舍
原本,心里最坏的打算是她被人奸污,她已经想好了所有的解决方法来帮助小寒……竟不想,再坏再坏的结果,都抵不上一个“死”字。
她死了。
第056章成长
十一月的天,已经到了真正严冷的时候。泉水结冰,寒风肆虐,草木凋零。而江城的上空,也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这场雪来得甚晚,但是却来得十分巧。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纷飞在江城的每一处,隐隐覆盖住了曾经发生的那些悲痛与不堪……
文君华闭目端坐于马车里,无声地呼吸着时不时钻进马车内的冷意,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痛的。车外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好似野兽在咆哮一般,席卷着整个江城。
乐恬枭此时是车夫打扮,正悠然驾着车的他,想起刚才见到的已经收拾好心情,容颜疏淡的文君华,心里不禁涌起了几分钦佩之感。
这个女人是不是铁打的,竟然可以在沉痛的心情中立即抽身而退,只是不知道,她的内心,此时是真的平静了,还是极力地隐忍着莫大的痛楚。
犹记得,昨日他带她去见小寒尸身时的场景……
因为怕她倍受打击,所以,他早早地请了人为小寒收拾了遗容。但不曾想,她一进去,见到躺在那儿纹丝不动,身子僵冷的小寒之后,却还是仰着头微微颤抖着。即便是再怎么努力,可眼泪却还是像珠子般滴答滑落。
眼泪渐止之时,她竟又很快地就平复了心情,随后冷静地对自己道,谢谢你出手搭救,不过恐怕此刻,你要再帮我一次,就当是我欠你的人情。他日如若有机会,定会双倍偿还。
那个时候的文君华,浑身每一寸肌肤都透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即便是窗外刮人脸面的寒风,也不及那一刻她心里的寒意。
她不是天生的大小姐,自小便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她曾经也是个伺候人的下人,懂得为奴为婢的辛酸与苍凉。所以,即便是成了文家大小姐之后,她也无法做到完全如一个大家小姐一般,懂得如何在下人之间游走,拿捏住下人的命脉。
她只知道,小寒自一开始就忠心耿耿地跟在自己身边,即便那时候发生了谷雨的事情,自己对她设防,她也不带一丝抱怨地默默跟着。有人给自己脸子看的时候,她总是不顾礼仪规矩地为自己打抱不平……哪怕是那日被歹徒掳去,平日里胆小的她,竟也有胆子开口说自己才是他们的目标,以此来保护自己
这样可爱善良的一个人儿,老天怎么忍心让她去遭受那些
惶然间,她又想起了自己答应小寒父母的那句,你们放心,两年后,我定将小寒完好无损地送回。
如今,诺言尚在,却人去楼空……让她如何还小寒父母一个完好无损的人?
心尖一阵一阵地抽痛着,微微睁开双眼,文君华面上透着令人窒息的冰冷,如同夜空中洒下的清冷月华,可以浸透别人的心也似。
车帘被北风微微地卷起一角,看着窗外渐行渐近的路景,文君华的双手紧握成拳。那些曾经伤害过她,伤害过她身边人的歹人们,她再也不会有片刻迟疑。定要看着那些人在自己面前肝肠寸裂,受到比之她们还要十倍百倍的痛苦才行
视线移回车厢内,目光落在车厢内安静躺着的女子时,文君华冰冷的面上才稍稍有了一丝暖意。
又行了一段路,马车终于停了,文君华知是到了,便自顾地撩起了帘子,下了马车。乐恬枭此时也跳下了马车,在文君华下来之后,便又跃身上去,从马车里抱出个面容惨白的女子来。
那是,小寒的尸身。
文君华回头看时,心底募地涌起了惊涛骇浪,疼痛的感觉即刻如同毒素一般蔓延至四肢百骸,但是她立马就抑制住了。这一刹,并非是自己痛哭流涕的时候。
绝不将小寒一个人留在那荒郊野外,她要带她回来,让小寒亲眼看着,她是如何报复那些心如蛇蝎的人的。
文君华每朝前走一步,心中的寒意就更甚一分。终于到了,这个自己曾经熟悉的府邸,此时却充斥着一股令她厌倦怨恨的味道。她的心的确累了,但是残酷的现实却不容得她停留片刻。
偌大的文府,此时却全无昨日的热闹与奢华,只见大门口的仆人们均一身缟素,连大门上原挂着的红灯笼,此时也换成了丧事才用的白灯笼。
文君华冷冽的双眸闪过一丝错愕,是在为谁办丧事?文伯阳么
思及此,文君华的心里复又一痛,不会的,千万不要……
“你是何人”守门的这几个仆人是新换的,故而不认识文君华,此时又见文君华身后的乐恬枭扛着一个面容死灰般沉静的女子,便没来由地厉声挡在了文君华的身前阻止她进入文府。
文君华的心里本就寒意浸满,此时也不管此人是何心思状况,抬眼便是凌厉一瞪,随后一字一顿地咬道:“我是何人,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嘿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竟敢这般对我说话”那小厮分不清状况,上前对准文君华的身子就是一推
文君华虽然面上镇定自若,冷若冰霜,但是身体因为这两天的消耗,却是早已成了空壳,亏损的厉害。此时她被那小厮猛地向后一推,便差点往后跌了个踉跄幸好乐恬枭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了文君华。
稍稍站定,文君华的双手缓缓紧握,眼眸里早已一点一点地泛起寒光来。她复又抬起头来,面带怒意地看了推自己的小厮一眼:“你给我听清楚了,再不让我进去,仔细你的小命”还不待那个小厮反驳道,文君华便接着咬着嘴唇道,“我是这个府上的大小姐。”
那小厮原想反驳,但是见文君华那通身的气派,与来自她身上那常人所没有的迫人气势,却是张口一讶,未能及时说出话来。但是,思及文府的现状,那小厮复又哂笑一声儿,随后狠狠道:“你这是哪儿来的疯女人,咱们府上的大小姐早已经……”
“住口”刚刚有事要出门的夏管家正好瞥见了这一幕,在看见面容憔悴,但依旧精芒四射的文君华之后,夏管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见那小厮对文君华出言不逊,便忙地喝声制止。
夏管家他们是认得的,便各自嘘了声。
此时夏管家一时之间竟忘了要责罚那个小厮,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行至文君华的跟前,起先他的面上还透着些微的恐惧不敢太靠近文君华。但是他左看右看,见文君华面色正常,有血有肉的,便禁不住激动,哽咽至喉:“大,大小姐,太好了……您还活着”
方才那小厮一听夏管家喊文君华大小姐,便不由得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倒下去竟不曾想,这个身着素淡,面无血色的女子,真是文大小姐完了,完了完了
“没长眼的狗东西”夏管家这时才想起方才出言不逊的那个小厮,遂回身喝道,“从今个起你不用在文府当差了,收拾收拾东西,走人”
“哎呀,夏管家,您,您饶了小的罢小的初来乍到,再说了,这大小姐不是已经……”
“住口大小姐这不好好儿的站在这儿么”夏管家怒瞪了那小厮一眼,惊得那小厮不敢再接话,只跪在原地身子微微发颤。这差事可是自己花了好些关系和银钱才得来的,如今却因为自己一个不小心,又给丢了……
若是以前的文君华,兴许会从轻发落,饶了这小厮一次。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浓烈的仇恨,顾不得其他。
其余的仆人均被夏管家罚了,但是好歹都保住了他们的职位。并且匆忙之余,夏管家还吩咐下人将府上的白灯笼等等物事全给撤了
文君华见状,不禁在心里舒了一口气,方才见夏管家的种种言行举止,可见这丧事应是为自己办的。
哼,好一个文李氏,她才被人掳去两天,竟就断定自己是死了的,开始张罗起自己的丧事来了等着瞧吧,我会让你好生吃惊一番的。
张罗完一切的夏管家,这才注意到了文君华身后的乐恬枭。因乐恬枭的打扮,夏管家想当然地以为他就是车夫,随后便面含笑意地上前一句:“有劳了。”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碎银予乐恬枭。
乐恬枭黑着脸接过,随后便看向了文君华。
文君华并未看乐恬枭,而是吩咐了剩下的仆人道:“你们上前去将她抬好了。”话毕伸手一指小寒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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