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墨香送至乐坊之中，终身不得脱离贱籍。”蓝士康有些头疼，原本听说谢丹娘身子大好的心情，早就已经被接二连三的事冲得一点都没有剩下。
乐坊，并非弄曲跳舞之地，而是在官府有登记的官妓之地，说得明白一些，就是官方的青楼。只是其中的女子，比之一般的青楼女子，更为不堪。
墨香的结局，已经在乐儿的眼前。念及芳嬷嬷临时所说的话，已经完全将她作为凶手了。她该如何自白？如何自保？此时的乐儿脑中一片空白，任由她再聪慧，又如何能找到脱身之法？
眼前着蓝士康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乐儿，就在他准备开口将乐儿凌迟之时，小若见谢丹娘并没有半点想要开口为乐儿求情的样子。随即，小若硬着头皮，从一旁站了出来，说道：“皇上，请听奴婢一言。娘娘腹中皇子已是多灾多难，如今芳嬷嬷死于寝宫之中，血气大盛，只怕更是冲了娘娘腹中的皇子。乐儿虽罪大恶极，可如何也不能让其冲撞了皇子。不如暂且将她收押在岚萧宫之中，待娘娘生下皇子之后，再另行处置。”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谢丹娘腹中的胎儿，蓝士康自然不想让其出现一丁点的危险。一个该死的奴婢，早死晚死都要死，虽说他对鬼神之说没有特别大的顾忌，可皇上登基尚且要大赦四方，如今皇子只有几月，却已经经历了如此之多的磨难，为他积些福份，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就依你所言吧！”蓝士康挥了挥手，立即有两护卫出现在寝宫之中，将乐儿带了下去。
“谢皇上。”小若福身说道。
刚开始设局，谢丹娘明明就答应她会设法保下乐儿。如今皇上想要将乐儿处死的意图如此之明显，可谢丹娘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小若心中由不得不心寒。只怕待她助谢丹娘谋夺到皇后之位，自然就是她的死期了吧？
小若面上不显，只是她在这后宫之中该如何继续走下去，又重新多了一些打算。她进宫的目的她从没有忘记，但是她更想的，是等一切完结之后，能够活着回到蓝宇成的身边。
第二百五十七章 自荐
芳嬷嬷揽罪撞柱身死，皇后形似疯癫被关冷宫，墨香送往乐坊终生为官妓，本应该处死的乐儿，在小若的谏言之下得到片刻的喘息。
一时之间，后宫彻底动乱。原本都在巴结着皇后的众人，此时却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前一秒，还是众星捧月的皇后，现在，却已经被皇上一怒之下送往冷宫。那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又该何去何从？
蓝士康心中多有烦闷，蒋如月为他妻这么多年，却仍旧如此不长进，如何不让他盛怒？不管是她中了有心人设下的局，还是当真只是她的意气用事，都足以说明她的愚蠢。
无心再与任何人周旋，蓝士康以处理政事为由，让人去请了淑太妃过来，安抚受了惊吓的谢丹娘，便离开了寝宫。
“姑姑，你明知今日会有好戏，为何早些过来？你是没有看见那，那芳嬷嬷撞死之时，皇后脸上的神情当真是精彩极了！我自从进宫之后，日日被她踩在脚下，连喘息都觉得难过。就算皇上有时会为了我责骂于她，可我从来未曾有过如此解气的时候！哈哈……”许是想起从前蒋如月与她的争锋相对，谢丹娘脸上的笑容有些狰狞。
“如今皇后已经被关在冷宫，后宫之中唯你独大，此事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淑太妃眼中也满是笑意，只是还带了一丝遗憾：“事关皇室子嗣，而皇上却只是将皇后关入冷宫，未曾明言废除她的皇后之位，实在是可惜了。”
“那芳嬷嬷临死之时，已经坦言是她在荷花池边指使乐儿在我的安胎药之中下了丹参，此事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如何还能容得皇后开口狡辩？废除她的皇后之位，只是时日的事情了，姑姑还担心什么？”谢丹娘颇为不以为然地说道。
关进冷宫的皇后，就如同一只已经拔掉了所有剑齿以及利爪的老虎，如何还能让谢丹娘放在心上？如今，后宫之中没有了敌手，她只要安心养胎即可，皇后之位空悬，当她诞下皇太子之时，就是她荣登皇后之日！
“丹娘，你想得太过简单了！”淑太妃摇了摇头，看着谢丹娘说道：“皇上当初会允了威武侯府，将你的孩子寄养在皇后名下，就足以见皇上与威武侯府的关系。你父亲毕竟是半路出家，又只是一个文臣罢了，就算他再厉害，也敌不过手中掌握着兵权的威武侯。
“外人皆知，芳嬷嬷是皇后的贴身嬷嬷，进宫之前，又是皇后的奶娘，她们之间的情分，自然非比寻常。如今芳嬷嬷揽下了所有的罪责，所有人自然会认为是皇后指使。可只要皇后自称半点不知，皇上也认定此事是芳嬷嬷一人所为，也就足以让皇后大大方方地走出冷宫。而那芳嬷嬷，就是知道皇上绝对会站在威武侯府这边，才会想用她的命，让皇后彻底挣脱出今日的局面。”
一旦皇后出了冷宫，她还是皇后；谢丹娘，却仍旧只是在她之下的皇贵妃；而皇子，只有皇后，才是他的嫡母。
“怎么会这样？”谢丹娘有些迷茫地看着淑太妃，又转头冷眼看向小若质问道：“你为何不直接让她死了算了？如今她不过是进了冷宫，若是真如姑姑所言，那这些日子以来你与本宫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是浪费时间？”
面对谢丹娘的责难，小若却不得露出一丝的委屈。
小若上前一步，低头恭敬地回答：“正如淑太妃娘娘所言，皇上对威武侯府这么多年以来的亲近之意，已经牢不可破。且不说今日之事，是咱们设下的局了，就算皇上知道当真是皇后想对娘娘如何，只怕皇上也不会愿意舍了威武侯府的相助。”
别说是蒋如月想杀了谢丹娘，就算是已经杀了，只怕蓝士康也只会将错就错，随便寻个理由，厚葬了谢丹娘。毕竟事实应该存在，蓝士康作为一位君王，只会朝着对他最有利的方向而为。
“那该如何是好？”谢丹娘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不见得要本宫就躺在这里，等着蒋如月那老妖婆好好地从冷宫里出来，站在本宫的面前耀武扬威吧？！”
“冷宫居所，地处偏远，夜晚没有过多的守卫巡逻。那里除了从前先皇在时，送进冷宫的妃子之外，根本无人会去。若是娘娘信得过奴婢，奴婢愿意为娘娘以身犯险，今夜前往冷宫之中，手刃皇后！”小若当下跪在地上，脸上，诚恳之余，又满是言辞决绝。好似不杀皇后，誓不归来一般。
虽是小若设局，才会让皇后进了冷宫，芳嬷嬷身亡，可谢丹娘与淑太妃毕竟从未见过小若出手杀人。如今小若自请前往，淑太妃的心中自然有些犹豫。此事一旦没有处理好，被人发现之后，所有的矛头就会立刻指向谢丹娘，反而得不偿失。
可如今皇后处于冷宫，是绝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只怕再也遇不到这样的时机。允，还是不允？
“你有几分把握杀了皇后后，全身而退？”淑太妃肃颜地问道。
“十成！只要娘娘帮奴婢预备一些迷药即可。无需很多，只要能让皇后寝室之内守夜的宫女昏迷便可。”其他的，她自有办法不让任何人发现！
一听小若竟然说有十成把握，淑太妃当下自然是不信的。可念及这几日以来，小若算无遗漏让所有人一步一步毫无知觉地踏入她所设下的圈套之时，淑太妃又开始有些相信小若之言并非全是妄言。
“若是你可安然归来，日后谢家的荣华富贵，自然缺不了你的一份。”淑太妃亲自上前，伸手将小若扶了起来。
“谢淑太妃娘娘信任奴婢。”小若福身谢礼，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今日这局，完全是为了皇后。那名叫乐儿的宫女，从入局开始就什么都不知道。她虽说对娘娘并非如奴婢一般忠心，可毕竟她也帮过奴婢不少。还望娘娘看在她什么都不知情的份上，将她与她娘两人送出皇宫。”
“不可！她若是哪日突然想清楚了这几日的所有事情，将此事说了出来，在宫外闹得沸沸扬扬，那该如何是好？区区一贱婢，你又何必顾惜她的性命……”谢丹娘本就没有半点想要将乐儿的命留下的意思，否则她也不会在蓝士康要处死乐儿之时，冷眼旁观。
只是谢丹娘话还没有说话，当下就被淑太妃打断了话，说道：“据本宫所知，她们母女二人当年就是因为无法在宫外生活，才会被冒认的亲戚卖进了宫中。你想将她们送出后宫这个是非之地，本宫知你是好意。可若是出了宫，她们仍旧没有半点的活命本事，你这样做，与将她们送往死路上又有何不同？”
淑太妃所想，自然与谢丹娘相同。只有死人，才能永久地闭上嘴巴。若是活人离开了皇宫，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她不想担上任何的一点风险。
只是如今小若还要为她们做事，淑太妃自然不想将事情做绝了，寒了小若的心。既然不能让那乐儿永远地闭上嘴巴，那她更不可能放她们母女出宫。
“奴婢的师傅在京都的妙医胡同有一间药堂，待奴婢修书一封，让她们二人带上书信去，想必师傅不会将她们二人拒之门外。”小若早就已经替乐儿与她娘想好了退路，只是她的能力有限，实在没有办法将她们两人送出皇宫。此事，非淑太妃去办不可。
“可以，只要你明日清晨，你能带来皇后的死讯，本宫就答应你，让你亲眼看着她们母女出宫。”淑太妃不顾一旁谢丹娘的不解，爽快地开口答应了她。
“多谢淑太妃娘娘。”得了允诺，小若这才放心下来。其实让乐儿离开皇宫，也有她的一部分私心存在。
连李言旭这般人都能知道京都的万花楼是蓝士康暗地里的产业，那威武侯府与蓝士康如此密切的关系，是不是也会知道千枫的存在？
既然千枫名下那五十位杀手如此强大，那毒药必定可以遏制所有人，那解药，自然也变得极为重要。小若若是开始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寻找，根本不可能找到一丝的蛛丝马迹，反而会暴露了她的身份，为其他人带来灭顶之灾。
皇后现在已经在冷宫之中，今夜她前往，除了要斩草除根之外，在那之前，她必须想办法从皇后口中得到关于千枫解药的消息。
原本小若助谢丹娘，就是为了设计让谢丹娘帮她寻解药。可谢丹娘心性不够，根本不足以在蓝士康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反而会引起蓝士康的疑心。局面一变再变，如今，小若也只能将希望放在蒋如月的身上，希望蒋如月能知道千枫的解药到底藏在何处。
至于如何将解药送到宫外，乐儿也成为了关键。只有乐儿能平安出宫，才能确保解药能送到妙医胡同。
第二百五十八章 束缚
纵使白日凤朝宫的喧哗，响彻了整个后宫，却也抵不住夜色的来袭。今夜，是月半十五，除了那一轮圆盘般的明月，夜空中看不见一颗星星。
蒋如月头上的发髻已然松开，身着亵衣却迟迟没有想要上床安寝的意思。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地上那铺满银霜一般的月光，犹记每月的今日总会与平常有些不同。
“听说最近皇上爱吃那道叫‘福禄寿”的菜肴，奴婢已经让小厨房的婆子去学着做了，呆会皇上与娘娘的晚膳，用那道菜可好？”
“奴婢这几日特意让小厨房的管事尝试着准备些咸味的点心，想必皇上是爱吃的，娘娘可要先尝尝？”
“花瓣汤浴已准备下了，娘娘可是现在就沐浴？”
“娘娘肤白，且十指修长，这每一种豆蔻的颜色擦在娘娘的手上，都是极为好看的。”
今夜是十五，每月的今日，皇上都要与她一起用膳，且夜深之时，宿在凤朝宫中。每月的今日，芳嬷嬷总是忙里忙外，打听着皇上的喜好，帮着她装点，将一切准备地有条不紊。
“夜已深了，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
今夜无人相陪不说，唤她入睡的，也已经换了一个宫女。虽从前也是她身边伺候的，只是今日瞧起来，却是陌生极了。若是芳嬷嬷还在，岂会不知，她每晚入睡之前，已经习惯饮上一杯去尽膻味的奶茶？
若非谢府，若非谢丹娘，若非那个哑女，今日她本应该是由着芳嬷嬷陪着，等着皇上的驾临！
想起今日在寝宫发生的一切，想起芳嬷嬷奋不顾身朝着圆柱撞去的那一脸决然，蒋如月的脸上，一片的狰狞。在这夜色之下，瞧着尤为恐怖，就连一旁站着的宫女，心底都忍不住一阵的恶寒，自主地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蒋如月不语，转身朝着床榻而去。
伺候着的宫女小心翼翼地关上窗户，另一个则将床榻之上的帷幔轻轻放下后，点上熏香，便退至了外间。
“娘娘也真是的，皇上都应了将皇子寄养在她的名下，又何必再花那心思去害皇贵妃娘娘呢？”刚才关窗的青衣宫女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地说道。
“你也不是第一天在娘娘身边了，后宫里的事，岂是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能想得通的？往日都有芳嬷嬷在前面顶着，这日后，你可再不能说话这般不经脑子了！”点熏香的黄衣宫女正打着地铺，听见青衣宫女如此一说，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轻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芳嬷嬷平日里一直都板着张脸，如今她没了，我这心里都觉得空落落地，更何况皇后娘娘呢？只怕今夜，娘娘必定是睡不着的了。”青衣宫女朝着那层层帷幔后面的内室望了一眼，担心地说道。
正在这时，一阵夜风吹开了原本已虚掩上的房门，在这仍旧有些微热的夜晚带来了一丝凉气。
可那两个坐在地铺上的宫女却丝毫感觉不到半点的惬意，面面相觑之后，突然觉得有些遍体生寒的味道。
“夜深了，莫要再说些有的没的了！”黄衣宫女大着胆子，嘴上默念着什么，走上前去，关上了被夜风吹开的房门。
“恩，咱们，咱们还是莫要再说话了……我突然觉得有些困了，要不姐姐你就帮着顶会。若是娘娘有事，再叫醒我吧！”说着，青衣宫女就打了个哈欠，睡在了打好的地铺上。
没人说话了，夜显得更静了，黄衣宫女心中更是有些害怕，便也坐在了地铺上，准备靠着墙壁，闭目养神一会。却不知，大约只是十息的功夫，竟也歪歪斜斜地倒地了。
小若一身黑衣，在寝宫之外静候了片刻，便用匕首的刀背轻轻地挑开了房门之上的门插。进门之后，迅速转身，便将房门再次关上，落好门插。两个宫女仍旧安然地躺在地上，丝毫没有被小若的动静吵醒。
那一阵诡异的夜风，起得是那般地突兀，自然不会是无中生有。门口早已被小若设下了起风的阵法，风中更是带着淑太妃准备的些许迷药，轻轻巧巧地就将两个宫女送入梦中。若是迷药过多了，房间的空气之中就会留下痕迹，便也造成不了皇后自杀了。只是为防意外，小若再次将浸有迷药的丝帕捂在了两个宫女的鼻尖，确保万无一失。
小若从袖袋之中取出一张画有阵图地宣纸放在房间靠近寝室的两个角落之中，再取出一些晶石放在其上。屋外的另外两个角落里，早就已经如此一般，放好阵图以及晶石。
小心谨慎地撩开层层帷幔，没有听到床榻处传来有序的呼吸声，小若就已经猜到蒋如月并未入睡。
在内室的正中放下为数最多的晶石，瞬间从四周放射出一道微弱的光线，同时聚集在小若面前的晶石上，一闪而没。
小若将怀中的祭旗取出，反手紧握，便朝着床榻处喊道：“皇后娘娘，既然未曾入睡，何不起身欢迎欢迎我这位客人呢？”
蒋如月一脸肃然，握紧手中的长剑，撩开了床榻之上的帷幔。
从小若进门之时，蒋如月便已听到了那微弱的声音。察觉不到这位不速之客的意图，而睡在外间的两个宫女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蒋如月便小心翼翼地站在床榻的角落之中，以静制动。
只是她却不知，就在她静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