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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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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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荧荧光芒从袋子口透出,如同一个小小月亮收在袋子中。
  不一会,有光芒从袋子中飞出。
  一点点,一颗颗,如同散落在红尘的星子。
  从袋子中飞出的星星越来越多,几个人的身子都笼罩着荧荧光芒,仿佛置身在璀璨星河中。
  天上的繁星,地上的繁星,美丽得好象一个梦中世界。
  云歌伸手呵着一只萤火虫。
  萤火虫的光芒一闪一闪间,她的笑颜也是一明一灭。
  萤火虫打着小灯笼穿绕在她的乌发间,盘旋在她的群裾间。
  在漫天飞舞的小精灵中,她也清透如精灵。
  她凑过唇去亲了一下手中的萤火虫,“萤火虫是天上星星的使者,你把你的心愿和思念告诉它,它们就会把这些带给星星上面住着的人,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许平君呆呆看了一会萤火虫,第一个闭上了眼睛,虔诚地许着心愿。
  刘病已抬头望了眼天空,也闭上了眼睛。
  大公子笑摇摇头,缓缓闭上了眼睛,“我不信有什么人能帮我实现我的愿望,不过……许许愿也不是什么坏事。”

  云歌说话时,一直看着孟珏,双眸晶莹。
  孟珏眼中也是眸光流转,却只是微笑地看着云歌,没有丝毫许愿的意思。
  在漫天飞舞的光芒中,两人凝视着彼此。
  云歌坚定地看着他,她眼中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的萤火虫,虽淡却温暖。
  孟珏最终阖上了双眼,云歌抿着笑意也闭上了眼睛。
  不过一瞬,孟珏的眼睛却又睁开,淡漠地看着在他身周舞动的精灵。
  
  刘病已睁开眼睛时,恰好看到孟珏手指轻弹,把飞落在他胳膊上的一只萤火虫弹开。
  萤火虫的光芒刹那熄灭,失去了生命的小精灵无声无息地落入草丛中。
  孟珏抬眼看向刘病已。
  刘病已爽朗一笑,好似刚睁开眼睛,并没有看见起先一幕,“孟兄许得什么愿?”
  孟珏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大公子看看刘病已,再看看孟珏,无趣地耸了耸肩膀,嘻笑着看向许平君和云歌。
  许平君睁开眼睛看向云歌,“你许了什么愿?”
  “许姐姐许了什么愿?”
  许平君脸颊晕红,“不是什么大愿望,你呢?”
  云歌的脸也飞起了红霞,“也不是什么大愿望。”
  大公子眼珠子一转,忽地说:“不如把我们今日许的愿都记下后封起来。如果将来有缘,一起来看今日许的愿望,看看灵不灵。愿望没实现的人要请大家吃饭。”
  云歌笑嘲:“应该让愿望实现的人请大家吃饭!怎么你总是要和人反着来?”
  大公子拍了拍自己的钱袋:“来而不往非礼也!反正也该我请大家了。”
  
  刘病已和孟珏微微笑着,都没有说话。
  云歌和许平君想了一瞬,觉得十分有意思,都笑着点头。
  许平君刚点完头,又几分羞涩地说:“我不会写字。”
  大公子说:“这很简单,你挑一个人帮你写就行。”
  许平君左右看了一圈,红着脸把云歌拽到了一旁。
  许平君和云歌低语,面色含羞。
  云歌虽是笑着,可笑容却透着苦涩。

  一人一块绢布,各自写下了自己的心愿后叠好。
  大公子将大家的绢帕收到一起,交给了许平君,很老实地说:“剩下的活,我不会干。”
  许平君拿了一片防水的桐油布将绢帕密密的封好。
  云歌跑到孟珏起先靠过的大树旁,在树干上小心地挖着洞。
  折腾了半天,仍旧没有弄好。
  孟珏随手递给她一把小巧的匕首,“用这个吧!”
  不过几下,就挖好了一个又小又深的洞,云歌笑赞:“好刀!”
  孟珏凝视了一瞬刀,淡淡说:“你喜欢就送给你了,这么小巧的东西本就是给女子用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大公子闻言,神色微动,深看了一眼孟珏。
  云歌把玩了会,的确很好用,打造精巧,方便携带,很适合用来割树皮划藤条,收集她看重的植物,遂笑着把刀收到了怀中,“多谢。”
  
  许平君小心地把卷成了一根圆柱状的桐油布塞进树洞中,再用刚才割出的木条把洞口封好。
  此时从外面看,也只是象树干上的一个小洞。
  等过一段时间,随着树的生长,会只留下一个树疤。
  不知情的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云歌警告地瞅了眼大公子,用匕首在小洞上做了个记号。
  如果有人想提前偷看,就肯定会破坏她的记号。
  
  孟珏和刘病已唇角含笑地看向大公子。
  大公子很是挫败地看着云歌。
  他可不是为了无聊地看什么愿望实现不实现,他只是想知道让两个少女脸红的因由,这中间的牵扯大有意思。
  
  许平君莫名其妙地看看孟珏、刘病已,再看看大公子、不明白大公子怎么一瞬间就晴天变了阴天?
  疑惑地看向云歌,云歌笑摇摇头,示意许平君不用理会那个活宝。
  
  不管聚会时多么快乐,离别总是最后的主题。
  夜已经很深,众人都明白到了告别的时刻。
  许平君笑说:“下一次一起来看心愿时,希望没有一个人要请吃饭,宁可大家都饿着。”
  云歌有些苦涩的笑着点头。
  孟珏和刘病已不置可否地笑着。
  大公子笑眯眯地说:“有我在,没有饿肚子的可能。”
  许平君和云歌都是不解,不明白活得如此风流自在的人会有什么愿望实现不了。
  大公子笑对许平君作揖,“我是个懒惰的人,不耐烦说假话哄人,要么不说,要说肯定是真话。今天晚上是我有生以来吃饭吃得最安心、最开心的一次,谢谢你。”
  许平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飞绕在他们四周的萤火虫已慢慢散去。
  云歌半仰头望着越飞越高的萤火虫,目送着它们飞过她的头顶,飞过草丛,飞向远方,飞向她已经决定放弃的心愿……

  虽然神明台是上林苑中最高的建筑物,可因为宫阙连绵,放眼望去,丝毫没有能看到尽头的迹象。
  重重叠叠的宫墙暗影越发显得夜色幽深。
  白日里的皇城因为色彩和装饰,看上去流光异彩,庄严华美。
  可暗夜里,失去了一切灿烂的表象,这个皇城只不过是一道又一道的宫墙,每一个墙角都似乎透着沉沉死气。
  幸亏还有宫墙不能遮蔽的天空。
  刘弗陵凭栏而立,默默凝视着西方的天空。
  紧抿的唇角,孤直的身影,冷漠刚毅。
  今夜又是繁星满天,一如那个夜晚。

  几点不知道从何方飞来的流萤翩阡而来,绕着他轻盈起舞。
  他的目光停留在萤火虫上,缓缓伸出了手。
  一只萤火虫出乎意料地落在了他的掌上,一瞬后又翩翩飞走。
  他目送着萤火虫慢慢远去,唇角微带起了一丝笑。
  
  “连小虫子都知道皇上是圣君仁君,不捉自落。”刚轻轻摸上神明台的宦官于安恰看见这一幕,请着安说。
  刘弗陵没有吭声,于安立即跪了下来。
  “奴才该死,又多嘴了。可皇上,就是该死,奴才还是要多嘴,夜色已深,寒气也已经上来,明日还要上朝,皇上该歇息了。”

  “大赦天下的事情,宫里都怎么议论?”刘弗陵目光仍停留在萤火虫消失的方向,身形丝毫未动。
  于安明知道身后无人,可还是侧耳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
  往前爬了几步,却仍然在三步之外,“奴才听说骠骑将军上官安有过抱怨,说没有年年都大赦天下的道理,自从原始四年皇上私自出了趟宫后,一到夏初就大赦天下,弄得政令难以推行。还说父亲上官桀当年不该一时心软就同意了皇上私自出宫,以至皇上回宫后老觉得刑罚过重,百姓太苦,还总是和霍光商议改革的事情。”
  于安心内暗讥,一时心软同意皇上出宫?不过是当年他们几个人暗中相斗,皇上利用他们彼此的暗争,捡了个便宜而已。
  上官桀当年事事都顺着皇上,纵容着皇上一切不合乎规矩的行为,一方面是想让皇上和他更亲近,把其他三位托孤大臣都比下去,另外一方面却是想把皇上放纵成一个随性无用、贪图享乐的人。上官桀对皇上的无限溺爱中,藏着他日后的每一步棋,可惜他料错了皇上。
  “皇上,虽然有官员抱怨,可奴才听闻,朝中新近举荐的贤良却很称颂皇上的举动,说犯罪的人多良民,也多是迫于生计无奈,虽然刑罚已经在减轻,可还是偏重。”
  刘弗陵的目光投向了西边的天空,沉默无语。
  
  于安凝视着刘弗陵的背影,心内忐忑。
  他越来越不知道皇上的所思所想。
  皇上好象已经是一个没有喜怒的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笑,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怒,永远都是平静到近乎淡漠的神情。
  他十岁起就服侍刘弗陵,那时候皇上才四岁,皇上的母后钩戈夫人还活着,正得先帝宠爱。
  那时候的皇上是一个虽然聪明到让满朝官员震惊,可也顽皮到让所有人头疼的孩子。
  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孩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沉默冷漠,甚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就连那个上官家的小不点皇后也要隔着距离回皇上的话。
  因为先皇为了皇上而赐死勾戈夫人?
  因为燕王、广陵王对皇位的虎视眈眈?
  因为三大权臣把持朝政,皇权旁落,皇上必须要冷静应对,步步谨慎?
  因为百姓困苦,因为四夷不定……
  
  于安打住了脑中的胡思乱想。不管他能不能揣摩透皇上的心思,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忠心。而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是要劝皇上休息,“皇上……”
  刘弗陵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
  于安立即打住话头,静静跟在刘弗陵身后。
  
  夜色宁静,只有衣袍暗哑的悉挲声。
  快到未央宫时,刘弗陵忽然淡淡问:“查问过了吗?”
  于安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不敢忘,每隔几日都会派手下去打探,没有持发绳的人寻找姓赵或姓刘的公子。”
  和以前一样,皇上再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沉默。
  于安猜测皇上等待的人应该就是皇上曾寻找过的人。
  几年前,赵破奴将军告老还乡时,皇上亲自送他出城,可谓皇恩浩荡,赵破奴感激涕零,但对皇上的问题,赵破奴将军给的答复自始至终都是“臣不知道”。
  虽然于安根本看不出来皇上对这个答案是喜悦或是失望,可他心中隐约明白此人对皇上的重要,所以每次回复时都捏着一把冷汗。

  几个值夜的宫女,闲极无聊,正拿着轻罗小扇戏扑流萤。
  不敢出声喧哗,却又抑不住年轻的心,只能一声不出地戏追着流萤。
  夜色若水,萤火轻舞,彩袖翩飞。
  悄无声息的幽暗中流溢着少女明媚的动,画一般的美丽。
  
  从殿外进来的刘弗陵,视若无睹地继续行路。
  正在戏玩的宫女未料到皇上竟然还未歇息,并且深夜从偏殿进来,骇得立即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刘弗陵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脚步一点未顿地走过。
  隔着翩阡飞舞的萤光看去,背影模糊不清,不一会就完全隐入了暗影重重的宫殿中。
  只殿前飞舞的荧光,闪闪烁烁,明明灭灭,映着一天清凉。

  ――――――――――――――
  
  云歌、刘病已、许平君三人起了个大早送孟珏和大公子二人离去。
  孟珏牵着马,和云歌三人并肩而行。
  大公子半躺半坐于马车内,一个红衣女子正剥了水果喂他。
  虽是别离,可因为年轻,前面还有大把重逢机会,所以伤感很淡。
  晨曦的光芒中,时有大笑声传出。
  
  急促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众人都避向了路旁,给疾驰而来的马车让路。
  未料到马车在他们面前突然停住,一个秀气的小厮从马车上跳下,视线从他们几人面上扫过,落在孟珏脸上。
  本是苛刻挑剔的目光,待看清楚孟珏,眼中露了几分赞叹,“请问是孟珏公子吗?”
  孟珏微欠身,“正是在下。”
  小厮上前递给孟珏一包东西,“这是我家小……公子的送行礼。我家公子说这些点心是给孟公子路上吃着玩的,粗陋处还望孟公子包涵。”
  孟珏扫了眼包裹,看到包裹一角处的刺绣,眼中的光芒一闪儿过,笑向小厮说:“多谢你家公子费心。”
  “孟公子,一路顺风。”小厮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孟珏,转身跳上马车,马车疾驰着返回长安。
  孟珏随手将包裹递给大公子。
  大公子拆开包裹看了眼,咂吧着嘴笑起来,刚想说话,瞟到云歌又立即吞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大公子朝车外随意挥了挥手,探着脑袋说:“就送到这里吧!多谢三位给我送行,也多谢三位的款待,希望日后我能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在长安城招待三位。”
  云歌和许平君齐齐撇嘴,“谁是送你?谁想招待你?是你自己脸皮厚!”
  大公子自小到大都是女人群中的贵客,第一次碰到不但不买他帐,还频频给他脸色的女子,而且不碰则已,一碰就是两个。
  叹着气,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缩回了马车,“你们都是被孟珏的皮囊骗了,这小子坏起来,我是拍马也追不上。”
  许平君又是不屑地“嗤”一声嘲笑。
  
  孟珏笑向刘病已和许平君作揖行礼,“多谢二位盛情。长安一行,能结识二位,孟珏所获颇丰。就此别过,各自保重,下次我来长安时再聚。”
  云歌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满地问:“我呢?你怎么光和他们道别?”
  孟珏笑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我们之间的帐要慢慢算。”
  云歌忙瞟了眼刘病已和许平君,拽着孟珏的衣袖,把孟珏拖到一旁,低声说:“我究竟欠了你多少钱,我早就糊涂了,你先替我记着,我一定会勤快一些,再想些办法赚钱的,这两日我正琢磨着和许姐姐合酿酒,她的酿酒方子结合我的酿酒方子,我们的酒应该很受欢迎,常叔说他负责卖酒,我们负责酿酒,收入我们四六分,正好我和许姐姐都缺钱,然后我……”
  “云歌。”孟珏打断了云歌的唠唠叨叨。
  “嗯?”云歌抬头看向孟珏,孟珏却一言未说,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她。
  云歌只觉他的目光象张网,无边无际地罩下来,越收越紧,人在其间,怎么都逃不开。
  忽觉得脸热心跳,一下就松开了孟珏的袖子,想要后退,孟珏却握住了她的肩膀,在云歌反应过来前,已经在云歌额头上印了一吻,“你可会想我?”
  云歌觉得自己还没有明白孟珏说什么,孟珏已经上了马,朝刘病已和许平君遥拱了拱手,就打马而去。
  云歌整个人变成了石塑,呆呆立在路口。
  孟珏已经消失在视野中很久,她方呆呆地伸手去轻轻碰了下孟珏吻过的地方,却又立即象被烫了一般地缩回了手。

  许平君被孟珏地大胆行事所震,发了半晌呆,方喃喃说:“我还一直纳闷孟大哥如此儒雅斯文,怎么会和大公子这么放荡随性的人是好友,现在完全明白了。”
  刘病已唇边一直挂着无所谓的笑,漆黑的眼睛中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云歌和他视线相遇时,忽然不敢看他,立即低下头,快快走着。
  许平君笑起来,朝刘病已说:“云歌不好意思了。”
  刘病已凝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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