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花落燕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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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花落燕云梦-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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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朱高燧,无意得到太子的情诗后趁机捕风捉影,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企图激怒朱棣废掉太子。却不知真正的罪魁祸首并不是朱高炽,而是汉王朱高煦。朱高煦早在徐妙云卧病之时,他与太子时常出入坤宁宫,与何婉侍暗中相约,致使她珠胎暗结。安南郡主陈天卉,与何婉侍情形大致相同,这个痴情的异族公主,对汉王朱高煦一往情深,料想自己被遣返回安南以后,此生再无缘与朱高煦相见,而且一定会另配他人,因此选择了在金陵自尽。唐飞琼在他征战安南之时,尝尽相思之苦,茶饭不思,直到听闻他平安归来才喜上眉梢,其痴心可见一斑。年纪轻轻的汉王朱高煦,风流倜傥,惹下众多相思情债,颇似年少时的燕王朱棣,朱棣对于这个“肖”自己的儿子,却未必持肯定态度。郑和退下后,我见朱棣依然面色清冷,说道:“汉王的婚事,早该定下了。如果王府中有人管束,或许他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他略微抬头,道:“蕊蕊,你心中一定在想,太子懦弱,汉王骄纵,我没有管教好他们兄弟,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对不对?只有燧儿最合我的心意,可我却不能让他继承我的基业。”朱棣很少会用这样无奈的语气说话,但是他所言的确是实情。封建皇帝最看重子嗣,他自从与我相遇后,就没有与别人的女子发生过亲密行为,太子和汉王都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储君人选,而我们的爱子朱高燧,却因种种原因注定不能成为太子。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如果后继无人,对他而言,自然是一种无法言传的痛。如果没有遇见我,或许湖衣、金疏雨、徐妙锦等人,早已为他生下了许多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不会让他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我低头说道:“太子其实并不差,他可以做一个仁君的。”他淡淡一笑,说道:“如今看来,只有他最合适了。我不会苛求他开拓疆域,只求他能够守住大明江山就够了。”我走近他身边,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处置汉王之事?能让飞琼嫁与他做汉王妃吗?”
他眸光一闪,缓缓道:“我可以让道衍之女嫁给汉王,但是,她不能做正妃。”我急忙道:“不行!我不能让飞琼做妾侍!”朱棣似有所感,向我说道:“蕊蕊,你不要急。湖衣早已聘定邓氏之女,怎能随意更改?汉王是一匹烈马,后妃若是无所倚仗,根本管制不住他,宁河王邓愈家族军威赫赫,家教森严,汉王不能不忌惮几分;道衍虽是国公,却没有深厚背景,你那小侄女根本管束不了他。”我心中一动,问道:“那么……当年先帝将王妃姐姐嫁与你,也是因为这个理由了?”他紫眸中微漾笑意,说道:“可惜,妙云她还是管束不了我。此生能够让我甘心裙下称臣者,惟有蕊蕊一人而已。”我仰头看着他道:“既然如此,汉王也是烈马,你让邓氏之女嫁与他,还不如找一个他真心喜欢的,不是更好?”他拈起我的一缕发丝,说道:“倘若他不是真心喜欢呢?那又如何?”我摇头道:“我不信。”朱棣见我坚持,说道:“我和你立一赌约,如果汉王真心爱她,我一定让她做正妃,否则,你就不能干涉此事了。”随即向殿外道:“替朕宣汉王进宫来!”我点点头,心中想道:“看他们二人在青城山中的亲密情形,汉王对飞琼似乎很上心,断不至于象朱棣所说的那样并非真心喜欢她。这场赌约我不一定会输,只要汉王意志坚定,他们的婚事一定可以成功。”汉王朱高煦一身青衣站立在谨身殿前,远远看去确有几分朱棣的风姿神采,但是仔细观看就知道他们父子的差别。朱棣那双特别的淡紫双眸和明月般的皎洁气质,并非常人所能拥有,随着时间推移,身上带着高贵而威严的王者之气,朱高煦虽然有王子的贵气,却没有朱棣的逼人风华,略显轻浮。朱棣见他叩首,淡淡说道:“朕听说了几件关于你的事情,不知你如何对朕解释?安南一战你虽然有功,只是功不抵过,即使你是汉王,有些罪名你既然犯下了,朕就绝不会宽恕你。”朱高煦俯跪在地,不敢抬头,隐约带着几分惶恐之色,答道:“父皇明鉴!儿臣从不敢违背父皇教训,只因……年少无知,受人引诱,难免会有一时冲动、思虑不周的时候,并非有意触犯国法宫规。请父皇看在逝去的母后份上,饶了儿臣这一次吧,下次儿臣绝不敢再犯错了!”
他言辞闪烁,极力为自己开脱,暗示何婉侍、安南公主之事都是“受人引诱”,将罪责推到她们身上,同时搬出徐妙云,以父子之情、夫妻之恩打动朱棣,惟恐朱棣责罚自己。朱棣冷冷扫视他一眼,问道:“你的婚事,贵妃可曾对你提起过?”朱高煦见他转移话题,松了一口气,忙道:“有,母妃曾对儿臣说过,聘定宁河王邓愈孙女为汉王妃,等待为母后守孝三年期满,就为儿臣主婚。”朱棣道:“除了她,你还想娶谁?你心目中可有妃嫔人选吗?”朱高煦似在揣度朱棣问话的目的,过了半晌,才轻轻答道:“没有。”我立即向他投去一眼。朱高煦早有感觉,立即补充道:“柱国公之女唐飞琼,与儿臣情意相投,儿臣想娶她为侧妃。”我见他不再畏惧朱棣,坦然承认与唐飞琼之事,有意提醒他鼓起勇气为自己求取幸福,问他道:“你想娶她为侧妃?难道飞琼就不如邓氏吗?”他迟疑着向朱棣看了一眼,见朱棣面无表情,说道:“儿臣既然曾与飞琼有约,绝不会辜负她,但是邓氏系父皇所指定,父母之命,儿臣一定遵旨。”我听见他这句话,只觉万般无奈。朱高煦为了顺应朱棣的话,先是毫不提及唐飞琼,见我略带怒意才改口说出她的名字,却并没有为自己和她的幸福做半点抗争,不但堂而皇之接纳邓氏,更没有为唐飞琼争取名分和地位的打算。当年容华殿中,燕王朱棣跪在朱元璋面前,据理力争我的自由,那一幕情景在我眼前闪现:——“儿臣愿意带兵远征蒙元,朝中不缺史官,也不乏才华横溢之人,父皇为何偏偏选中她?儿臣心中如今惟有她一人,求父皇把她还给儿臣。”——“除了她,儿臣从来没有向父皇要过什么,恳请父皇开恩!”——“请问父皇还要儿臣等多久?”——“多谢父皇千金一诺。儿臣愿意等,届时儿臣一定前来接她!”朱棣对唐蕊一片真心,却没有得到朱元璋的支持和认可,我们面前的朱高煦只要有一点点的真心和勇气,就完全可以改变他和唐飞琼的命运。然而,他没有。同样是大明的皇子,同样是求娶唐门的女儿,他的真心却远远不及他的父亲。我注视着朱高煦,心头一片黯然。朱棣轻轻握住我的手,手指轻轻抚摩着我的手背,似是安慰我,又向朱高煦道:“你既然已作抉择,朕会遂你之愿。大婚之后,你就前往云南就藩去吧!”明代的云南,并不是风景旅游胜地,而是遥远荒凉的边陲。朱高煦闻听此言,立刻叩首道:“父皇,儿臣知罪了!父皇即使杖责儿臣,儿臣也甘心领受,但是请求父皇,不要将儿臣流放到万里无人烟的地方去!”朱棣冷冷道:“你是汉王,就藩云南,怎会是流放?你想去哪里?难道想和朕一起去北京吗?”他的话中含义颇重,暗含斥责之意。朱高煦忙道:“儿臣不敢!只是云南太过边远,如果儿臣去了,恐怕朝臣非议父皇……”朱棣握紧了我的手,隐然欲发作。我急忙站起身道:“云南不好,飞琼自幼在山东长大,去青城山以后水土不服了好一阵子,恐怕她难以适应云南气候!”朱高煦见我帮他说话,趁机又叩首,进言道:“母妃所言,请父皇斟酌!儿臣倒不要紧,飞琼她们都是公侯千金小姐,若是跟随儿臣前去,有所闪失,儿臣更加罪不可恕了!”我见朱棣犹豫,又说道:“越姬尚在山东,时常牵挂着飞琼……”朱棣微微动容,思虑片刻,说道:“那你去山东青州吧,你手下如今有几卫兵马?”山东本是物产丰饶富庶之地,朱高煦见朱棣改封,欢喜不已,答道:“儿臣有两卫,每卫五千六百人。”朱棣道:“朕再多赐你一卫随行保护你们,到了山东,让飞琼经常回滨州家乡去看看。”朱高煦见他多赐一卫兵马给自己,更加得意,忙道:“多谢父皇!”又向我道:“儿臣叩谢母妃!”朱棣降旨赐婚,汉王大婚之日是中秋节,他身为皇子同时迎娶两位王妃,邓愈与道衍又皆是地位尊贵的王侯,汉王府喜气洋洋的景象自不必言,皇城中更是热闹了一番,处处可闻鼓乐之声。唐飞琼嫁入汉王府当晚,道衍请旨入宫,求见朱棣。朱棣在谨身殿中等候着他,却见道衍脱去官服官帽,一身黑色缁衣而入,进殿行礼道:“臣参见皇上、贤妃娘娘。”朱棣似乎并不惊讶,叹道:“你决心已下了?”道衍双手合十,恭声道:“皇上圣明,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臣尘缘俗事了结,小女得沐圣恩,终身托付于汉王,是时候退隐江湖了。”我见他隐然有归山林之意,问道:“你要去哪里?”道衍低声说:“金陵城外大报恩寺,供奉着太后娘娘神位,臣恳请皇上让臣前往报恩寺,为太后和皇上祈求福运。”朱棣微微点头道:“朕答应你。”道衍跪地叩首,说道:“臣叩谢圣恩。”朱棣向宫人道:“在醉月亭中设宴,朕今晚与柱国公饯别。”


御花园中,明月当空。秋夜微凉,我身穿淡紫色纱裙,肩披月白色刺绣金凤凰的披风,朱棣脱下龙袍,换上一袭白色锦衣,腰系淡紫色锦带,端坐于亭中。他举杯说道:“道衍,此时我们不再是君臣了,只是多年相交的好朋友,你离朝在即,我敬你一杯!”道衍接过酒,神情肃穆,说道:“多谢燕兄!”朱棣微微一笑道:“很多年没有人像这样称呼过我了,当年唤我燕兄之人,如今都不在京城了。你与叶临风向来交好,他如今云游到何方了?”道衍答道:“皇上当年及时攻进金陵,叶临风侥幸大难不死,散尽家财后云游四方,如今隐居于武当山中,颇得其乐,自号逍遥道人。”我心中只觉得宽慰,叶临风由于亲妹妹叶逐月的前朝贵妃身份而得不到加封,入道云游,却足以快慰平生。朱棣微叹道:“当年故交,所剩无几,如今连你也要离开我了!”道衍遥望苍穹,说道:“当年……我们在燕北之时,曾经梦想有朝一日能够在帝都饮酒对弈,梦想已成真,道衍此生无憾了。”我见他说到“此生无憾”,忍不住说道:“姐夫,你心中果然没有遗憾吗?越姬姐姐在山东等候你多年,助你抚养飞琼长大成人,你为何一定要辜负她?有些往事,能够放下不是更好吗?”道衍向我看来,眸光在我脸上凝注了一瞬,随即转过头去,说道:“蕙蕙若是尚在人间,今晚一定很开心。”他并不我直接回答我的话,语气中却带着无限悲凉之意,可见事隔多年,依然无法忘怀唐蕙。我隐约明白他的话意,正因为唐蕙之逝,才让他更加思念、更加难忘她,即使能够与越姬重续前缘,二人之间却不免要多出一个人的影子。他与越姬之间并非无爱,只是二人都太执着,与其在隔阂中相濡以沫,不如在思念中相忘于江湖。我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朱棣见我们无限感伤,取出随身玉箫,又命宫人奉上一枝与道衍,说道:“你本是善箫之人,今晚我们合奏一曲,以作纪念如何?”道衍接过玉箫,整肃衣袂,道:“燕兄有命,小弟无不遵从。”他们齐奏古曲《阳光三叠》,朱棣的箫声清逸中带着浑厚的底蕴,道衍的箫声却是幽咽低沉。洪武二十五年,我在唐家堡后山初见道衍之时,恰逢月圆之夜,正是这缕宛转低回的洞箫之声将我引至他面前,得知了他与唐蕙的一段感情故事。他们合奏一曲,又对弈数局,月上中天之时,道衍离开皇宫而去。我凝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思绪百转千回。“靖难之役”中,道衍虽然没有亲临战阵,却是幕后的第一功臣。燕王身边的武将远远多于谋士,大军在外转战时,道衍居留北方镇守,“李景隆、吴高、平安之师,皆计却之”,使燕王在外一直没有后顾之忧,而且不断从后方得到充足的补给和粮饷,其作用不可低估。永乐二年立太子时,朱棣加封他为资善大夫、太子少师,并以相同官职追封其父亲和祖父,在朱棣所封赠的文臣当中,没有任何人可以与道衍所得到的封号相提并论。史载道衍归寺前,将朱棣赏赐他的金帛之物散发给“宗族乡人”,死后,朱棣又追封其为“推诚辅国协谋宣力”,再加封“荣禄大夫”,上谥“恭靖”,他是朱棣最忠诚、最得力的助手,他懂得激流勇退,更赢得身后千秋万代的好名声。朱棣不再是燕王,而是一位皇帝,一位号称“孤家寡人”、统治天下的皇帝,昔日他为燕王时的亲人、爱人、属下、朋友渐渐随风而逝。但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朝中早有了另一批对他忠诚无比、誓死追随的文臣武将。“靖难之役”期间,凡是参与此事,为燕王进言、被建文帝罢黜的文武官员,朱棣让他们官复原职,年老体弱者则分品级赐予钱钞,让他们回乡颐养天年;即使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如那些在北平、保定协助燕军守城的妇女,攻占金陵时为燕军提供船只的舟工,也都得到了特殊的封赏,凡是为朱棣夺取天下做出过贡献的人,无论功劳大小,都得到了他的“惠泽”。尊敬他、追随他的人,毕竟远远多于那些痛恨他的人。或许很多事情都会改变,但是我相信,惟有我们之间的真情,永远不会改变,我对朱棣的爱就如同我对顾翌凡的爱一样,历久弥坚。我们从御花园缓缓步回紫宸宫,几名小内侍掌灯跟随在后,走到荷塘之畔的回廊下,朱棣对那几名小内侍道:“都回去候着,不必跟随了,朕想和娘娘两个人安安静静走一走。”那些小内侍忙应声而去。月光照射着曲折迂回的长廊,荷花渐渐凋零,莲子的果实饱满硕大,轻轻摇曳,朱棣放开我的手,向荷塘中央飞身而去,采摘了几支莲蓬,放在我手心,说道:“荷花都谢了,新摘的莲子倒是好东西。”
我掰开一个,取出其中镶嵌的莲子,剥开一颗送到他唇边,说道:“你先尝尝看,好不好吃?”他吃下一颗莲子,和我一起坐在长廊的木椅上,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道:“好吃,政事虽然繁忙,每天只要能看到你,我就安心了。”我接过他手中玉箫,说道:“如此好月色,我吹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你和道衍的合奏太悲凉了。”他点头笑道:“难得你有如此雅兴,我当然愿意洗耳恭听。”我将玉箫凑近唇边,还未开始吹奏,远处依稀传来一阵女子嬉笑玩闹之声,在静夜中显得格外刺耳。朱棣微微簇眉,示意我将萧声停住,朗声问道:“是谁在那边?”一名小内侍匆匆奔跑而来,气喘吁吁道:“回皇上,是吕婕妤、任昭容等几位朝鲜美人。因为今日是中秋次日,奴才跟随她们按朝鲜习俗来御花园中祭月,不料打扰了皇上清兴,奴才将她们带过来向皇上请罪了。”我回头,果然见到几位朝鲜美人跪在长廊前阶下,欲从朱棣怀中坐起,他却不肯放手,依然怀抱着我,对那小内侍淡淡说道:“奴才多事,何必招她们过来?”那小内侍不敢多言,垂手而立。吕婕妤率众叩首,口称皇上,说道:“臣妾不知皇上与贤妃娘娘在此赏玩,冲撞了圣驾,请皇上恕罪!”朱棣赐起她们,说道:“你们不必事事如此小心,都下去吧。”她们正欲退下时,我见她们手中都拿着一个小小的玉盏,盏中盛有露水,觉得好玩,问道:“你们拿的是什么?”那年纪稍幼的崔美人将玉盏双手呈递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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