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跳起身，举刀劈向跌在地上的尉迟恭。
他抓起矛一挡一推，就将我架开。
比臂力，我真是菜的可以。知道不是对手，我立刻收回刀，转手就跑。
“妖女休逃。”他大吼一声，从地上跳起，举着矛追着我跑。
“馒头！”元吉见我有危险，大吼一声，掉转马头又奔了回来……
“去，去开门，不要回头。快去！”我嘶声朝他大喊。
他停住马，左右为难。李世民自然也知道一旦门打开了就是他的死期到了，于是策马上前缠住元吉。
和元吉一说话，我脚步一顿，差点被尉迟恭的长矛戳到。为元吉牺牲我不怕，但这贴面而来的差一点点的死亡还是让我出了一身冷汗，在地上打了个滚，我手脚并用，跌跌撞撞跑路。
幸好齐王府的人又围了过来，将尉迟恭拖住，我侥幸逃脱。
李世民和元吉也打作一团。单打独斗，我并不担心元吉，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
“秦王，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事情。”我朝他高喊。
他一刀劈开元吉的刀，转头恶狠狠瞪我。
“张晋！”依然是吼着我的名字，依然的咬牙切齿。
我大笑，知道自己这一句又踩在他软肋上了。他不能杀元吉，但元吉可以杀他。
我越笑越想笑，觉得自己真是很聪明，乱有成就感的。
齐王府的人依然挡不住那个黑面煞星，我扶着刀吐口血，看着他朝我冲来，高高举起的长矛闪闪发光。
我笑笑，现在，我要给李世民最后一个诅咒。
“齐王府众将，都去帮齐王，除掉秦王，你们的主子就是太子了！快去！”我高喊。
“妖女受死！”尉迟恭怒喝，黑脸巨目，真是挺吓人的。
我眯起眼，等待着他的长矛。
然而，他的长矛没有落下。
一柄刀出现在他的肩头，深深扎入。他大吼一声，手上的长矛哐噹落在地上。
谁的？谁的刀？我茫然转头，看到不远处元吉举着手。
看到刀命中了尉迟恭，他笑了笑。
我眨眨眼，看着艳丽的血色从他嘴角划落。
怎么了？他怎么流血了？
视线下移，我看到一柄刀穿过他的胸膛。
谁的？谁的刀？
我惊愕，抬头去看，看到的是李世民，他握着这把刀，刺穿了元吉。
元吉看着我，只是微笑。他嘴动了动，可能想说什么，但却只涌出那么多那么多的鲜血。然后，他缓缓的落马，跌在地上。
我呼吸开始急促，伸手指着他。
“你杀了他！”我张张嘴，无声说道。
“敬德，住手！”李世民大吼一声。
“殿下！”尉迟恭懊恼的吼叫。
“我叫你住手。够了！”李世民又吼了一句。
我并不理会那已经举起了矛的尉迟恭，我只是提着刀，从地上爬起，跌跌冲冲走了过去。
“你杀了他！”我指着李世民说。
“我没料到他会……他会不避开。”他手提着刀，对我吼。元吉的血顺着刀滴落在地上。
“你杀了他！”我依然还是这句。
“我不想的。”他大吼。
“你，杀了他！”我也吼回去，血喷溅而出，落在地上。
他扔掉手上的刀，翻身下马，伸手想要抓我。
我横刀挡在面前。
“不要碰我。你答应过我的，你承诺过的，你背叛了我，背叛了你自己的承诺。”我朝他吼道。
“我不想的。是他没有避开。”他伸着手，朝我吼道。
我恶狠狠瞪着他，脚步踉跄来到元吉身边，跌倒。
伸手扶过他的身体，翻过来抱在怀里。
我心爱的人，眼中已是一片死寂，没有了任何华彩。
他的眼睛已经不能在倒映我的身影，他的嘴唇已经不能吐露爱语，他的手已经不能再拥抱我了。
他已经死了。他终于……还是死在这一天了。
是为了我吗？
我用手抹了抹嘴边的血。
我竟然没有哭泣，原来痛到极点，真的连哭都会哭不出来。
抬头看看不远处的李建成，可怜的太子殿下，孤独的躺在冰冷的石头上。
这就是我们最后的结局，一连串的背叛组成的结局。
元吉背叛的太子，李世民背叛了我。
很好，这就是历史，刻板而一成不变。
冰冷的历史，无情的历史，最终的胜利着。我觉得的好冷，身体里有个巨大的空洞，一阵阵阴冷的风从里面吹来，我站在洞口边，不能动弹。以前我总是抗拒，害怕那冰冷的黑暗，然而这一刻，我突然释怀了。这冰冷，这黑暗最终还是吞噬了我。
我放开怀里的元吉，支着刀起身，摇摇晃晃走向我的马。
特勤骠，它很敏感，感觉到的异常，焦虑的来回走动。
我伸手摸了摸它，多好的马，可惜了。
高高的举起刀，我手竟然没有一丝颤抖，狠狠的把刀插进它的脖子。
温热的马血喷涌而出，溅了我一头一脸。
它垂死挣扎，而我却咬着压，狰狞着脸异常凶狠，绞动刀柄，彻底割断它的喉咙。
美丽的马跌到在地，抽畜着痛苦死去。
“张晋！你！”李世民用手指着我，怒吼，脸扭曲的仿佛来自异空间的怪物。
我回头，冷冷一笑。
他该庆幸，我竟然还能理智的克制自己不把刀刺进他的胸膛里。
我踉跄着牵过元吉的马，爬了上去，朝大内冲去。
没有人阻拦我，没有人。
６９ 谁欠着谁 上
特勤骠的血温热而黏稠，被风吹拂过后开始凝结，像果冻似的胶在我脸上。血黏在睫毛上，眼前总是带着一片血红色的阴影。
我抱着马的脖子，飞奔在大内。那些忙碌打扫的宫人太监见我这副血淋淋的模样，都吓的尖叫躲避，大内禁军也开始朝我汇拢。
我只是摘下腰间的金牌，举着一路狂奔而过。
时间，时间就是生命。我没有任何理由浪费时间。
死去的已经死去，不可能再复活。
我舍不得，舍不得元吉，我想陪在他身边，我想抱着他，不让任何人碰触他。我知道，尉迟恭会割下他和建成哥的头颅，高悬在玄武门的上，喝退东宫和齐王府的人。
我的爱人，身首异处，连个全尸也求不到。
可是我不能再保护他，对这暴行无能为力。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还有那没有死的人需要保护。
穿过承嘉和甘露两殿，很快就来到月华门。
这儿人声鼎沸，撕杀之声不绝于耳，长林军正在攻打秦王府。
承乾殿就在武德殿的对面，一边是撕杀之声，一边却俏无声息。
月华门不是一扇门，而是两扇，一个在承乾殿前，一个在武德殿前。秦王府里只剩下一百多个府兵，要挡住上千的长林军，很不容易。长林军虽然只是一群流氓，但胜在数量大。月华门一破，承乾殿也就破了。
一千多流氓冲进去，也够秦王一家老小喝一壶的。
我对他们的死活没有任何兴趣，我关心的只是武德殿里的死活。
在月华门前，战斗还在继续，局势还不明朗，天平看起来还在我们这边。
我拉缰停住，跳下马，冲上去猛拍紧闭的宫门。
“开门，快开门！”
“是谁？”里面的府兵问道。
“是我，晋阳县主。”我高喊。
门立刻被打开一条小缝，我闪了进去。
“县主，你怎么……？”看到我一身血污，那些府兵都惊愕起来。
我懒的解释什么，拔退就往武德殿里冲。
跳上台阶，跨进门槛。
“县主！”宫人上前来拦我，都被我推开。
“吉祥，吉祥在哪里？”我冲进内殿高声叫唤。
“县主，这是怎么了？”吉祥从里面急冲冲跑出来，见我那副浑身是血的模样吓的跌倒在地。
我一把拽起她。
“快，去把世子给我带出来，快去！”我喝道，把她朝里殿推。
“不行啊，县主，殿下有令，世子今天不能出去。而且王妃也不会同意的。”吉祥拦着我，焦急道。
“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我管她同意不同意，我一定要把世子带走。”我一把推她，神色凌厉大喝道。
“你要干什么？张晋。这是齐王府，我是齐王妃，容不得你来撒野。”杨淑形听到喧闹之声，从里殿走了出来，对我喝道。
齐王妃？哈，齐王都死了，还要什么王妃。可笑。
我瞪着她，冷冷一笑，伸出手。
“看到没有，这是元吉的血。”我冷笑道。
她大惊失色，后退一步。
“把孩子带出来！”我说。
“不！”她吼道。
“我不信。我不能把孩子给你，他是我的儿子，我和齐王的。”她尖叫起来。
我依然冷笑。
“吉祥，去把世子带出来。”我冷冷的说，怜悯的看着杨淑形。
吉祥在一旁哆缩着，茫然不知所措，好像也被我一手的血吓到了，压根没听见我的话。
“快去，把世子带出来。”我大吼一声。她浑身一震后跌跌撞撞朝里殿去。
“不！”杨淑形要去拦她，被我一把拽住。
“那是我的孩子，我和齐王的孩子。”她吼叫着，挣扎着，对我拳打脚踢。
“闭嘴！”我躲开她的拳脚，狠狠甩她一个耳光。
“死了，全死了。就从这一刻起，你的丈夫，你的儿子，都死了。记住这一点，我的齐王妃！“我喝道。
她停下挣扎，怔怔看着我，然后跌坐下。
“不！不！不！你说谎！你胡说！”她哭喊起来。
我放开拽着她的手，任她摊坐在地上痛哭。
“县主！”吉祥颤抖着叫我一声，身边是幼小的承鸾。
一身是血的我有些吓着他了，小小的身体紧紧依偎着吉祥，手死死抓着她的裙摆。
看着这小小的，带着元吉风格的小脸，我鼻子一酸，胸口一阵剧痛，胸口郁积的血涌上来，被我强忍着压下。
看到我痛苦的样子，这小东西看着我，眨眨眼。
“县主，你哪里痛吗？”他软软奶气的轻问。
我点点头，把手在衣服上抹去血迹，然后朝他伸去。
吉祥在背后推了推他，小东西才犹豫着，一步步靠近我。
在还差一步的时候，我伸手一把将他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不！，这是我的孩子！”杨淑形又朝我扑来。
我恶狠狠瞪她，横刀挡在身前。
她停住，眼泪噗噗的落下。
“正因为是你的孩子，所以，请放开他。”我说。
“不！”她仆在地上大哭。
“不！不！怎么会这样！”她用手垂着地，哭喊着，砰砰的响。
她哭着闹着，却没有再仆过来的意思。
我嘴唇颤动，悲哀的看着她。
她是母亲，是妻子，她比我痛苦的多。
只在这一刻，我敬佩她。
“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我说。
她抬起头，伸出手。
“母亲！县主！你们怎么了？”承鸾朝她伸伸手，想扑回自己母亲的怀抱。被我抱着不放，他又回头看我一眼，不解的问。
杨淑形收回手。
我垂下眼皮，用刀把在承鸾后颈一敲，幼小的身体立刻瘫软在我怀里。把刀放下，我脱下外套把他绑在怀里，然后拿起刀起身，头也不回的朝殿外走去。
“承鸾！”杨淑形在我身后痛哭哀嚎。
要快，要更快，时间在不断的流逝，我要更加快。
快马加鞭，赶到东宫，东宫的人都是知道我的，所以一路畅通无阻。
承业看到混身是血，抱着承鸾的我吓的愣在那儿。
“快去给世子牵马来！快！”我喝道。
东宫的守卫们立刻去牵马。
“四姐姐，怎么了？”承业问我。
我把怀里的承鸾推到他怀里。
“像当初我抱着你一样，抱紧你的弟弟。”我说。
承业脸色一变，把承鸾紧紧抱住，瘦瘦的身体有些发抖。
“承业，你是大人了。从现在开始，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弟弟，不要放弃知道吗？”我说。
他点点头，身体依然颤个不停。
守卫把马牵来了，我上前一拍他的背。
“上马，我们去县主府。”我说。
７０ 谁欠着谁 下
带着承业和承鸾，我大步踏进自己的府邸。
“县主！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出什么事了？世子，怎么也在？”沁儿她们急急上前，惊恐的看着我们三个。
我把承业往她们身边一推。
“你们带世子到我房里去。”我说。
“承业！”我说。
“四姐姐！”承业紧紧抱着承鸾，看着我。
“给！”我把手上的刀递到他面前。
“这是太子殿下的刀，你拿着，除了我，谁进入房间，都杀掉。明白吗？”我说。
他伸手接过刀，皱了皱眉，然后重重的点头。
我拍拍他的肩，手上的血污染了他的肩头。
“去吧。”我说。
他一言不发，抱着承鸾，握着刀，掉头就朝里殿走去。
我深深呼吸，这孩子，也是李家的男人。
“去把我另一柄刀拿来。”我说。
“是。”宫人急忙去把刀给我取来。
阿史那咄苾送我的刀，其实我并不喜欢，太彪悍，不够唯美。
不过，现在我并不是要炫耀和附庸风雅，我只是需要一把够锋利的刀，保护所要保护的人而已。
我招招手，让宫人把圈椅抬到殿正中，然后坐下，把到放在腿上，等着那即将出现的人。
李建成有几个儿子？四个？还是五个？承业是世子，我只带了他。
元吉有几个孩子？哼，我不清楚。他的那点破事我选择忽略。我早已经放弃用我的爱情规范要求他了。他和我的距离是一千多年，讲也讲不通。
其实在爱情观上，反而是李建成和我接近。或者说，是他找到了接近我的通道。
刘秀，阴丽华，他的承诺确实打动我了，但也只是打动。
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没有理由。
洞察先机，早已经知道结果的我，应该选择站在李世民这一边才是明智之举。荣华富贵，加官进爵，做一个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多好。
我垂着眼皮冷冷的笑。
然而我的选择却是最错误，最失败的。
以前，我总能感受到历史给予我的紧迫压力。现在，没有，什么也没有，我身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大概历史也去庆贺李世民取得了胜利，没工夫理会我这个失败者。
成王败寇，现在的我，就是一个寇。
但我不后悔，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如果死一个人就可以解决问题，我为何要选择那个充满血腥杀戮的道路。
难道玄武门流的血就足够了吗？不够，远远不够。
还需要更多的血，李世民的刀还远远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那些手无寸铁，年龄尚幼的亲侄子们。
天色才刚黑下，大批的军队就开进了国丈府，把我的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宫人和太监都吓的四散逃蹿，只剩我一个人，坐在殿内，手紧紧握着刀。
没有一个人进来，我只看到那些闪耀在月光下的刀戈，上面依稀还有血迹。
我知道他会亲自来，他会的。
正殿里的没有上灯，只有从窗口射进来的月光，隐约照亮室内。所以，当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其实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唯一清楚明了的是他衣服上大片的血污，夜色也掩盖不了他的罪行。
我想他看到我的时候，表情应该是憎恨的，和我看到他一样。
他站着，我坐着，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
“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