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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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逍遥-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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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忽然轻轻动了一下,小家伙似乎对我的想法有些不满。
  不知是个小阿哥,还是个小格格。如果我走了,胤禩会不会好好待他?他长大后,会不会恨我,会不会有人欺负他?
  一瞬间,百感千愁一齐涌了上来,我的额头上布满汗珠,面孔扭曲。
  假如我不在他身边,这些事情都有可能成为现实。而且,我能走到哪里去?胤禩会让我走吗?就算他同意,康熙大约也不会同意。
  我伏在炕桌上,头顶似有雷鸣电闪。
  胤禩回来时,我还在午睡。“灵犀,灵犀……”他的声音恍如梦中。
  我睁开眼睛,不顾大氅上冰凉的雪花,手臂紧紧绕着他的脖子,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他一愣,轻轻吻我的脸颊,“傻孩子……”看见我的肚子时,忍不住大吃一惊,“这肯定是个小胖子,竟然把他额娘的肚子撑得这么大。”
  我忍不住笑起来。我的肚子确实有些夸张,现在才七个多月,就已经象个球一样。到九个月的时候,还不知成什么样子了。我拉下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你瘦了这么多,在外面很辛苦吧……”
  “没事,我九岁就随皇阿玛出征,现在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他将我扶起来,问道:“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林太医每隔两天来一次,我和孩子都很好。”我叫小如过来把他的大氅解下来,“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好不好?”我恳求他。
  我决定放下自尊。反正也只有这几个月的时间,每一天我都要珍藏起来。我不再去顾及他心中的那根刺,我要紧紧地抱住他。每一天,每一天,直到我离开。
  不管他们准不准,我总是要走的。
  大约我的语气和行为太过异常,他只是看着我,似乎在猜测我心中的想法。半响,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看着他,笑得十分灿烂,“天人交战,战况激烈,我神不附体。”
  是,我在等待他的答案。留,或走。
  他深深凝视我的眼睛,过了好一会,我听见他说:“我一直想和你一起吃饭。”
  我把脸贴在他的肩上,双手抱住他的腰,他环住我的肩膀,两个人默默地偎依着。
  我相信,很久很久以后,我仍然会记得此刻的感觉。
  “过两天宫里吃年饭,你去不去?”他的脸埋在我的头发里,声音含糊不清。
  我小心地翻过身,“我这个样子也不好见人,就不去了。”
  原来看小说时,经常会看见描写孕妇“圣洁的母性美”的文字,现在才知道,那全是鬼话。
  第二天,朝云和素心来向我们请安,脸上的颜色都不太自在。也是,她们进来时,都知道我失宠了,可是现在看来,情况远非如此。“失望了。”我在心中暗笑,忽然又为自己可悲,“我走了以后,他还是会去她们房里……”
  一悲一喜,我几乎难以自持。
  胤禩忽然握住我的手,“又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他的声音里有三分纵容七分怜惜,令朝云和素心的脸色变了又变。
  “我在想,后天让谁跟你一起去吃饭。”我笑道,“就让素心和你一起去吧。”
  朝云突然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马上就过年了,府里有很多事,我精力不好,虽然有才叔,但也总得有个主子拿主意。”我将脸朝向朝云,“这段日子就辛苦你了。”
  她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连忙笑着说:“多谢姐姐。”
  “我太累了,后天不去宫里吃饭。”三个女人面色各异的时候,正主儿忽然来了一招凌波微步,一下把我们给闪晕了,都吃惊地看着他。我想到为他前年没去吃饭的事,康熙还专门把他叫了去,脸上不由微微变色。
  “我明天早上要进宫,跟皇阿玛说一声就行了。他知道你现在身子重,巴不得我多陪陪你。”他轻描淡写地将我的地位一五一十地传给她们两个。
  我领会到他的意思,越发心酸难耐。胤禩,假如你愿意听我解释,你是不是还会把她们娶回来?看,这么多人,大家都痛苦。
  “今年我也不准备宴客,他们来了只会闹得你不能安歇,我也心神不宁。静悄悄地过个年比什么都强,等明年你生产后,咱们再摆筵席。”他又对那朝云和素心说:“你们先回去歇着,我这些日子事多,没事的话,也不用来请安。”
  我心中一暖,忍不住当着她们的面,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心底的那个声音又来了:“喂,注意你的身份!”
  “去死!”另一个声音呵斥它。
  “哼,花无百日红。”
  “我再说一遍,去死!”
  “你到时真的会离开,你舍得他?”这个声音有些好奇。
  “即使舍不得,也要离开。”
  “假如他不让你离开呢?”
  “那我就把自己的真面目告诉他,吓得他让我离开。”
  “唉,流了这么多眼泪,都浪费了……”
  “不,没有浪费,我为他流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值得的。”
  那个声音沉默了。我松口气,抬起头,却发现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惊讶地问他:“咦,她们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一会了,你呀,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伸手抱住我,忽然吓了一跳,俯下头,脸贴在我的肚子上,不置信地问我:“刚刚是它在动?”
  我点点头,很温柔很温柔地问他:“你以后会好好待他吧?”
  他有些诧异,“当然。”随即脸色一变,“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微微一笑,道:“我有时想起我的一生,觉得有一个很大的遗憾。我的很多朋友结婚时,她们的丈夫会单膝下跪,用一只戒指把她们系住,承诺一生一世爱她不变。这也是我的梦想,可惜没有机会实现。”
  “一生一世爱她不变……”他的脸上有瞬间的沧桑,似乎想起他对我的承诺。
  追忆往事时,两个人神色都那么惆怅。沧海桑田,也不过如此。
  可是,就像康熙说的,他最终还是要娶别的女人。不管他与我的感情如何,他都不可能只有一个福晋。否则,当我们的家事被拿到庙堂之上讨论的时候,恐怕两个人都逃不了这一劫。
  在我知道他身份的那一天,我就应该清楚这个事实。可是我却故意忽略它,仿佛这样做,它就不会发生一样。
  我的爱情和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能完美。
  不幸的是,我现在才认识到这一点。
  世界上有十全十美的爱情吗?
  我忽然想起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那个美丽的人鱼,为了一个男子的爱,放弃了美妙的声音和恒久的生命,甘愿为他忍受人世间的诸多痛苦,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在一个玫瑰色的清晨,她化作一串泡沫,消失在透明的空气中。
  即使沧海变成桑田,这样真挚的爱情也绝不会消失。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心胸放开阔些,什么都能过去。我何必为了一时的意气,让自己痛苦、他痛苦、孩子也痛苦?
  那个声音又来了:“你不走了?”
  我沉默半响,“是,我不走了。”
  “即使与别的女人共同拥有一个丈夫?”
  “只要他一天爱我,我就一天不会走。”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原谅你了?”它冷酷地说,“爱你和原谅你,是两码事。”
  “你,闭嘴,滚开。”我不客气地把它推到角落,“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出声。”
  “胤禩,我爱你。”我紧紧靠在他的怀里,在沉默了很久以后,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轻轻吐出这句话。
  这句话,不需要你的原谅,我也可以说出来。

  梦中归

  “十福晋送来的白梅真好看,咱们的颜色就没这么好。”小如一边插花,一边絮絮叨叨,“那两个可恼火了,爷回来后,就没去过她们那里……”
  我瞪着她,“跟你说过不能乱说话,你怎么一点记性也没有?”
  “怕什么,贝勒爷对你这么好。”
  我把脸一沉,“你再这么乱嚼舌头,小心惹祸上身。”
  她这才闭上嘴,没过一会,又开始说起来:“皇上命贝勒爷掌管刑部,那不是会很忙?我看你都快生了,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她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掌嘴,“呸,让你乱说!”
  我好气又好笑,“算了,就你喜欢装神弄鬼,八爷马上要过生日了,晚上加新回来后,你跟他商量商量,看看今年怎么办。”
  她满脸通红,我则暗自好笑。
  “这白梅真好看,我拿一些到听雪斋去,爷看见了肯定也高兴。”不待我说话,她已经抱着瓶子跑了。
  白梅?我的心忽然一跳,似乎想起什么事情。
  那是一次普通的卧谈会,老大正唾沫横飞地痛斥史料学老师,说到兴奋处,指点江山、激昂文字,从盖食堂的民工到行政楼里的校长,一个个被她扯出来批判一通。待学校众人都惨死在她舌下后,突然剑走偏锋,批评起清朝的吏治来,最后,无限向往地说:“还是雍正皇帝最帅……”
  老三闷笑不已:“大姐,你其实只需要一个男朋友。”
  老大翘起兰花指,飞了个媚眼,娇滴滴地说:“不错,今天在小炒部看见一名帅哥,等我侦察到他住哪里后,我将昼夜埋伏在他宿舍楼道间,尽力制造偶遇,直到他爱上我……”
  我狂笑,“听起来象狩猎……”
  老二阴恻恻地插了一句,“何必这么麻烦,反正你有钱,干脆搞银钱交易算了,就像清朝的白鸭子……”
  话还没说完,老大的瑞士军刀已经飞了过来,她尖叫一声,连忙缩进被子里。
  “什么是白鸭子?”
  老三正在准备明天下午讲课的内容,刚好就是清朝的吏治,听我问起白鸭子,立即解释道:“沈灵犀同学,所谓白鸭子,就是有钱人买来替自己顶罪的人。历史上,最有名的白鸭子事件发生在康熙年间,这是一个影响清朝政治格局的事件,康熙大帝从精明能干的八阿哥身上清醒地认识到,他需要一个不怕得罪人的继承人。本人认为,这是康熙最后选择四阿哥继承皇位的一个重要原因。另外,从这个事件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即使在统治集团内部,也存在各种利益矛盾,错综复杂,相互交织……”
  老大不解:“关老八什么事?”
  老二伸出头来,呵呵笑道:“康熙命老八掌管刑部,你说关老八什么事?”
  我背上突然爬满冷汗,偏偏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凑起热闹来,用力踢了两脚,越发浑身疼痛起来。
  “你去跟才叔说,请八爷回来后,无论多晚都要到我房里来一趟。”胤禩前天才执掌刑部,现在应该来得及。
  玉纹见我脸色不对,连忙唤人进来伺候,安排妥当后,便出去找才叔。
  天色渐渐黑了,我只是心神不宁地给孩子绣小肚兜,不时抬头看看窗户外面。
  “小姐,贝勒爷回来了。”小如轻声说。
  我抬起头,胤禩已走到跟前来,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丝毫端倪,一看见我就笑道:“今天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这么差。”他拿过我手上的肚兜,忍不住笑起来,“绣了大半年,还只绣了一半,看来他是等不及穿了。”
  我放下肚兜,拉他在炕上坐下,笑道:“最近在忙些什么,好几天都没看见你,所以就让才叔请你过来一趟。”
  “刑部有个案子出了些纰漏,皇阿玛让我重新审理此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淡淡地说,“你不要担心这些,好好把自己身子养好,太医不是说了吗,可能就是这几天。”
  我的肚子一下剧痛起来,连忙撑住桌子,深深吸了两口气,对小如说:“我有些话跟贝勒爷说,你们先出去。”
  小如连忙往炭盆里添了几块炭,又把茶水布置好,这才带着人出去了。
  胤禩的脸色凝重起来,“怎么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强忍着不适,道:“刑部这件事背后不简单,如果不是太子和四阿哥都办砸了,皇上也不会让你来管。可是皇上关心的是国家法律的公正严明,而刑部的人关心的是自己的官帽,你夹在中间,只能选其中的一个。要么会得罪皇上,要么会得罪刑部的人,实在是不好办啊。”
  他是一个事事要周全的人,可是在现在的政治局势中,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如果他的脸面要足了,康熙的脸面就丢了。
  他即使再忍得住,此刻脸上也不由变色,“谁告诉你这些的,你怎么知道太子和四哥办砸了?”
  我苦笑——是三百年前的一个人告诉我的。
  “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是你作为大清的皇子,还是应该为百姓多考虑一些。”我环住他的腰,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罢了,你比我聪明得多,知道怎么办的。”说完后才发现里衣已经湿透了。
  他眉头微蹙,沉吟不语。
  我伸手抚上他的眉心,笑道:“马上就要过生日了,今年是在宫里庆生还是在府里?”今年是他二十岁的生日,肯定比往年要隆重一些。
  他看看我的肚子,“太医说你这几天就要生了,等你生完后再说,这段时间事情多,我也没那个心思。”
  我忽然兴起一个念头,笑道:“如果这孩子是你生日那天出生的该多好,这样以后你们就可以一起庆生。”
  他一愣,将手贴在我的肚子上,也笑了起来,“那最好不过了。”
  说巧也巧,这天我刚刚准备去听雪斋给他祝寿,一转身,忽然看到床上红了一片,心中立刻明白过来,也没有惊惶,只是让玉纹把小退步里的两个稳婆唤过来——这时肚子已经在一牵一牵地痛了。
  “我去通知贝勒爷。”小如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了出去。
  我忙让人拉住她,叮嘱道:“你等爷用完早膳再告诉他。”
  小如一去就是很久,久到我连时间的概念也没有,只剩下一种意识,那就是疼痛,巨大的疼痛,几乎将我生生撕成几瓣。
  “福晋,您的骨架有些小,所以有些吃力,您不要怕……”两个稳婆脸色如土灰,只是不停地安慰我。玉纹摸摸我的肚子,急得哭了起来,“小如怎么还没把爷找来……”
  我听出她们的弦外之音,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古代医术不发达,如果是难产,十有八九会送命……
  我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的恐惧,万一我出了什么事,谁来告诉他以后应该注意的问题?
  我已经决定要把我知道的历史告诉他,虽然不能确定引发的后果,但是我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上演。
  在麦加死神的故事中,假如那个仆人中途折回家来,符合我们人类感情的结局,是老板告诉他死神正在麦加等着他,从而伟大的理智和情感获胜,命运一说被淘汰出局。
  如果老板明明知道仆人去了麦加就会死,但是看见他却不告诉他,还说什么天命不可违之类的鬼话——我要是雷公,先一雷轰死他再说。
  历史会不会改变——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人是历史中的人,历史是人的历史。
  曾经的历史和现在的历史,由于多了许多意外因素,绝不会完全雷同的。就好像胤禩并没有象史书上所说的那样娶了郭络罗氏。
  德谟克利特说:“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在历史的这条长河中,也是一样的。我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假如还傻傻地任人宰割,那还不如一只小小的蚂蚁呢——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不知谁还说过,大自然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同一事物不再重回,如果回来了,必定就是不同的。
  剧痛稍微弱了下去,我定定神,对玉纹说:“给我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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